《山水經》 永平道元禪師
而今之山水,古佛道之現成也;共住法位,成究竟之功德。以是空劫已前之消息,故是而今之活計也;以是朕兆未萌之自己,故是現成之透脫也。山之諸功德,以高廣;乘雲之道德,必由山通達。順風之妙功,定由山透脫。
而今的山水(依真如法位緣起的依報無情法),古佛(有情識)道的現成;共住法位,成究竟的功德。以是空劫(識心緣起法前的真如法界)已前的消息,所以是而今的活計(眾生所依的大千世界的五大真如法);因是朕兆未萌(識心未緣起前)的自己(指有情覺識),所以是公案現成的透脫法位。山的真如法諸功德,以是高、廣;乘雲的道德,必由山通達。順風的妙功,定由山透脫。
(道元在這篇中,由有情識性的方面看真如法(山)的緣起變動(運步),稱為山流、流山。由真如法的方面看三界識心(水)的緣起變動(運步),稱為水流、流水。)
大陽山楷和尚示眾云:“青山常運步,石女夜生兒。” 山不虧缺應備之功德,故常安住,常運步也。其運步之功德,須審細參學!山之運步,須如人之運步,若不視其同於人之行步,則不得疑山之運步。
大陽山芙蓉道楷和尚示眾說:「青山常運步,石女夜生兒。」(《嘉泰普燈錄》卷三
芙蓉道楷章) 山的真如法不虧缺應備的功德,故常安住,常運步(有可依覺識恁麼緣起的功德)。其運步的功德,須審細參學!山的運步(真如法依識心恁麼緣起無情法相),須如人的運步(佛性真如識依恁麼緣起有情識),若不視其同於人的行步,則無法得知山的運步(即都是佛性恁麼緣起的真如法界)。(這裡青山、石女都是指佛性真如法,是依恁麼的運作而緣起無情、有情法,但真如法不可說是無情、有情。)
今佛祖之說道,既指示運步,是其得本也。須究辨常運步之示眾!運步故,常也。青山之運步,其疾如風,更疾於風,而山中人則不覺不知也。山中者,世界裡開花,山外人則不覺不知也。無看山眼目之人,則不覺不知,不見不聞這個道理。若疑著山之運步,則自己之運步尚不知也。自己之運步非無,乃不知不明自己之運步也。如知自己之運步,當亦知青山之運步也。
今日道楷祖師的說法,既指示運步,是得其根本。須究辨常運步的示眾!因是『運步』(恁麼,創造性緣起),所以是常。青山的運步,其疾如風,更疾於風,而『山中人』則不覺不知(在識心依真如法位緣起中,無法覺知真如法的緣起滅)。在『山中』,世界裡開空花(指識心緣真如法位的如公案現成),『山外人』(指有情識心)則不覺不知。無看山眼目的人,則不覺不知,不見不聞這個道理(即無法證得心法一如的無法覺知這道理)。若疑著山的運步,則是自己的緣起運步尚不知(即不知有情識是由佛性恁麼而來,只是有業力無明的障礙)。自己的運步非無,乃不知不明自己的運步。如知自己的運步,當亦知青山的運步(即有情覺識與五大真如法都是佛性恁麼而有的)。
青山既非有情,亦非無情。自己既非有情,亦非無情。而今疑著青山之運步,則不可得也。以多少法界為局量而照鑒賞青山,亦不知焉。青山之運步及自己之運步,須明檢點!退步、進步,共當檢點。
青山(真如法)既非有情,亦非無情。自己(指覺性真如,有業力染污才轉成有情識)既非有情,亦非無情。而今疑著青山的運步,則不可得。以多少法界為局量而照鑒賞青山,亦不知呢(即依真如法位的青山,三界眾生緣起的法相有多少則不可知)。青山的運步及自己的運步,須明檢點!退步、進步,共當檢點。
須檢點自未朕兆智正當時,及空王那畔,進步退步,運步而無暫且之休止。運步若休止,則佛祖不出現。運步若窮極,則佛法不到今日。進步不休止,退步不休止。進步時,不乖向退步;退步時,不乖向進步。此功德為山流,為流山。
須檢點自未朕兆智正當時(即佛性真如的恁麼創造有情識時),及空王那畔(指真如法界),進步退步(依真如法的緣起滅),恁麼緣起的『運步』無暫且的休止。運步若休止,則佛祖(有情識)不出現。運步若有窮極,則佛法不到今日。進步不休止,退步不休止。進步時(即依進步法位),不乖向退步;退步時(即依退步法位),不乖向進步。此功德進步時為山流(佛性緣起真如法),退步時為流山(緣起法滅)。
青山亦參究運步,東山亦參學水上行故,此參學是山之參學也。不改山之身心,以山之面目而回途參學。青山運步不得也,東山水上行不得,莫謗山。以是低下之見處疑怪故,疑怪青山運步之句也;以是少聞拙見故,驚異流山之句也。今流水之言,雖不七通八達,然唯沉溺于少見少聞而已也。
青山亦參究運步,東山亦參學水上行(下文雲門文偃說:『東山水上行』,指識心依真如法緣起東山法相),此參學是山的參學。不改山的身心,以山的面目(即真如法位)而回途參學。青山運步不得知,東山水上行不得知,莫謗山(即佛向上事的恁麼是不得知)。因是低下的見處疑怪(指有情識心有業力無明障),疑怪青山運步的語句;因是少聞拙見,驚異流山(真如法變動)的語句。今日流水的說法(識性也是依真如法緣起),雖不七通八達(指轉入三界六道眾生),然唯沉溺於少見少聞而已。
是故,舉所積之功德以為形名,以為命脈。有運步,有流行。有山之生山兒之時節。依山之為佛祖之道理,佛祖如斯出現也。
所以,舉所積的真如法功德以為萬法,以為所依命脈。有運步,有流行(有情識輪迴法界)。有山的生山兒(真如法變動)的時節。有覺識依山真如法緣起的道理,在法公案現成當下,有情識就如斯出現。
設有眼睛見取草木、土石、牆壁之現成時,亦非疑著,非動著,非全現成。設是見取七寶莊嚴之時節現成,亦非實歸。設見有諸佛行道之境界現成,然必非是愛處。設見得諸佛不思議之功德現成之為頂寧,然如實者非只此。各個之現成,是各個之依正也。非以此等為佛祖之道業,是一方之管見也。
設有眼睛見取草木、土石、牆壁的現成時,亦非疑著(指一元性識),非動著(指真如法),非全現成(第一層,識界內依六根識緣起所現二元分別,但根識所現的並非全部是依他緣起的法,例如海市蜃樓、陽焰)。設是見取七寶莊嚴的時節現成,亦非實歸(第二層,識界內依第七識緣起所現無分別的差別相一元性,此處仍有業因與四根本煩惱)。設見有諸佛行道的境界現成,然必非是愛處(第三層,識界內依第八識緣起所現一元性,因仍依業因種子緣起,故仍非修行者所愛的無垢淨)。設見得諸佛不思議的功德現成之為頂寧(第四層,識界外佛性真如緣起所現),然如實者(真如法)非只此(因為真如法是五大法性所造,非是五大法性)。各個的緣起現成,是各個的依報正報(即佛法是覺識功德的公案現成)。非以此等為佛祖的道業(即佛性恁麼的真如法非緣起法),是一方的管見。(道元認為佛性真如以地水火風空識六大恁麼而有真如法,於這真如法再恁麼而有三界有情識心,再依識的三能變有不同層次的緣起法相,但這四層都無法完全顯現六大緣起的真如法實相。這就是「唯識無相」的意思,雖有真如法為外緣,但這真如法能否緣起法相是由賴耶種子決定。這也是一境四心的道理。所以真如法的外境是由識決定,業力決定識所能見聞的法界,這就是一切唯識的真義!)
轉境轉心者,大聖之所呵也;說心說性者,佛祖之所不肯也。見心見性者,外道之活計也;滯言滯句,非解脫之道著也。有透脫如此之境界者,謂“青山常運步”也,“東山水上行”也。須慎細參究!
『轉境轉心』(有能轉心與所轉境),是大聖所呵責的;『說心說性』(心性也是一如不二),是佛祖所不辨肯的。『見心見性』,是外道的活計(前三者都有落入二元性的錯謬);『滯言滯句』,是非解脫的說法(即有解脫則必有解脫知見)。有透脫如此境界的,如祖師所謂『青山常運步』,『東山水上行』。須慎細參究!
“石女夜生兒”者,石女生兒之時謂之夜也。大凡有男石女石,有非男女石,此能補天補地。有天石,有地石。雖是世俗之所謂,然人之所知者鮮矣!須知生兒之道理!生兒時,父母兒子並化乎?但只參學為兒之父母是生兒現成乎?須參學、究徹為父母之兒時是生兒現成之修證也!
『石女夜生兒』,是石女(指佛性真如)生兒(真如法、有情識心)的時節,是稱為夜(無法覺知)。大凡有男石女石,有非男女石,此能補天補地(即有情識依真如法而有大千世界萬法)。有天石(天的真如法位),有地石(地的真如法位)。雖是世俗的稱謂,然人所知道的鮮少啊!須知生兒(指佛性真如恁麼而有有情識)的道理!生兒時,父母兒子並化(佛性識性的一體)嗎?還是只參學為兒的父母是生兒現成(佛性轉生有情識性,佛性還在嗎)嗎?須參學、究徹為父母的兒時(指『父母的兒時』是白淨真如識)是生兒現成的修證!(即父母的識性也是佛性真如恁麼創造的)
雲門匡真大師曰:“東山水上行。” 此道所現成之宗旨,謂諸山者,東山也;一切東山者,水上行也。是故,九山迷廬等乃現成、修證。謂之東山。然則,雲門爭奈透脫東山之皮肉骨髓?爭奈透脫修證活計哉?
雲門匡真大師說:「東山水上行。」(《雲門語錄》卷上) 這句話所呈現的意義,所謂『諸山』(即真如法位),即是東山;一切東山運步(恁麼緣起),是水(識性)上行。所以,九山須彌等乃公案現成。而稱之為東山。然而,雲門怎麼透脫東山的皮肉骨髓(緣起法端)?怎麼透脫這是修證一如的活計(真如法端)呢?
現今大宋國有一類杜撰之徒,今已成群,小實所不能擊。彼等曰:如今東山水上行話,及南泉之鐮子話者,是無理會話也。其意旨者,謂關乎諸念慮之話語者,非佛祖之禪話;無理會話,是佛祖之語話也。是故,黃檗之行棒及臨濟之舉喝,皆理會推及,不關念慮,以之為朕兆未萌已前之大悟也。先德之方便,謂多用葛藤斷句者,即無理會也。
現今大宋國有一類杜撰的徒輩,今已成群,小乘實教所不能擊破。彼等說:如今東山水上行話,及南泉的鐮子話,是『無理頭的話』。其意義,是說關乎諸念慮的話語,非佛祖的禪話;『無理頭的話』,是佛祖的語話。所以,黃檗的行棒及臨濟的舉喝,皆理會推及,不關念慮,以此為朕兆未萌(緣起真如法前)已前的大悟。這些祖師教法的方便,就說這多用葛藤斷句的,即是無理頭的。
斯言之徒,未曾見正師,無參學之眼,是不足言之小呆子也。宋土,近二三百年以來。如此之魔子、六群禿子多矣!可悲佛祖大道之廢!彼等之所解,尚不及小乘聲聞,比之外道亦愚。非俗,非僧,非人,非天,比之學佛道之畜生亦愚。禿子所言之無理會話,唯汝無理會也,佛祖則不然。雖言不為汝等所理會,然不可不參學佛祖之理會路。設若畢竟無理會,然汝今言之理會亦不中也。如此之輩,宋朝諸方甚多,曾親眼見聞也。可哀!彼等不知念慮之是語句,不知語句透脫念慮。在宋時,曾笑彼等,則彼等無所陳,只無語而已。彼等但是今此無理會之邪計也。誰教汝等哉?雖無天真之師範,(要之),是自然之外道兒也。
這些人所認為的無理頭的話,唯有你們無法理會,佛祖師則不然。雖說不為你們等所理會,然不可不參學佛祖師的理會路。設若畢竟無法理會,然你們今日所說的理會也不對。如此之輩,宋朝諸方甚多,曾親眼見聞。可哀!彼等不知念慮的是語句,不知語句是透脫念慮的(是說名相語句落入意識分別才是二元性,名相語句的緣起法本身是不落分別的)。在宋時,曾笑彼等,則彼等無所陳訴,只無語而已。他們這種無理頭的邪計。誰教他們的呢?應是無天真的明師指導,只是自然的外道兒。
當知此“東山水上行”者,佛祖之骨髓也;諸水者,現成於東山之腳下也。是故,諸山則乘雲、走天。諸水之頂顛者,諸山也;向上、直下之行步,共為水之上也。諸山之腳尖,能行步諸水,令諸水鉤出故,運步則七縱八橫,修證即不無。
當知此『東山水上行』,是佛祖的骨髓(即佛法的公案現成功德);『諸水』(有情識性),是現成於東山的腳下。所以,諸山則乘雲、走天。諸水的頂顛,是諸山;向上、直下的行步,共為水的上面。諸山的腳尖,能行步諸水,令諸水鉤出故(即識性依真如法緣起),運步則七縱八橫,修證即不無(即有緣起就有公案的現成)。
水者,非強弱,非濕乾,非動靜,非冷暖,非有無,非迷悟;凍則堅于金剛,誰能破之?融則柔于乳水,誰能破之?是故,不能怪疑現成之所有功德。且當參學須於十方著眼看十方水之時節,非但是參學看人天水之時節。有水看水之參學,以水修證水故。有水道著水之參究,當令自己相逢於自己之通路現成。須往來、跳出參徹他己之為他己之活路。
『水』(有情識性),非強弱,非濕乾,非動靜,非冷暖,非有無,非迷悟;凍(指識性的靜)則堅於金剛,誰能破之?融(指識性的動)則柔於乳水,誰能破之?所以,不能怪疑(業識)現成的所有功德。且當參學須於十方著眼看十方水(三界有情識)的時節,非但是參學看人天水(人天有情識)的時節。有水看水(指三界六道有情識的比照)的參學,因是水修證水(由欲界有情識往上修證色界、無色界)。有水道著水(指三能識轉變)的參究,當令自己(識心)相逢於自己(佛性真如識)的通路現成(性相一如的修證)。須往來、跳出參徹他己(三界有情識)的為他己的活路(即要透徹三界有情識的緣起的因緣)。
大凡見山水者,依種類而有不同。有謂見水則見瓔珞者,然其非見瓔珞為水。吾等見何形為彼(見之)水?彼之(見)瓔珞者,則吾見之為水。有見妙華為水者,然其非用花作水。鬼以水見為猛火,見為濃血;龍魚則見為宮殿,見為樓臺。或有見為七寶摩尼珠者,或有見為樹林牆壁者,或有見為清淨解脫者,或有見為真實人體者,或有見為身相心性者。人間見之為水者,是活殺之因緣也。既是隨類所見之不同,故且須疑著之!其是見一境而諸見紛然乎?以錯誤諸象為一境乎?於功夫(參究)頂巔上更須功夫參究!以此故,則修證辦道,不可一般兩般;究竟之境界,亦當千種萬般。更臆想此宗旨,諸類(境界)之水雖多,然本水如無,諸類(境界)之水如無。故隨類(所見)之諸水者,其非由心,非依身,非自業生,非依自,非依他,乃依水透脫也。
大凡見山水的,依種類而有不同(因緣法緣起是依識而異,佛性真如的緣起也是如此,所以唯識家常用,水是「天見寶莊嚴,人見為清水,魚見為窟宅,鬼見為膿血」的『一境四心』現成)。有謂見水則見瓔珞的,然其非見瓔珞為水。吾等見何形為彼所見的水?彼所見的瓔珞,則是吾見的水。有見妙華為水的,然其非用花作水。鬼以見水為猛火,見水為濃血;龍魚則見為宮殿,見為樓臺。或有見為七寶摩尼珠的,或有見為樹林牆壁的,或有見為清淨解脫的,或有見為真實人體的,或有見為身相心性的。人間見到的水,是活殺的因緣。既是隨類(各類眾生業識)所見的不同,故且須疑著這(要知道有業力的作用)!其是見一境而諸見紛然嗎?以錯誤諸象為一境嗎?應於功夫參究頂巔上更須功夫參究!因為這樣,則修證辦道,不可一般兩般;究竟的境界,亦當千種萬般。更臆想此意義,諸類境界的水雖多,然真如本水如無,諸類境界的水也無(緣起的道理是依著真如法有,才有依他起的法相)。故隨類所見的諸水,其非由心,非依身,非自業生,非依自,非依他,乃是有情識依真如法水恁麼緣起。
是故,水者,非地、水、火、風、空、識等(之水),非青、黃、赤、白、黑等(之水),非色、聲、香、味、觸、法等(之水),而地、水、火、風、空等之水,則其子現成。既如是故,而今之國土、宮殿,當難以究明其為何物之能成所成。道著其關乎空輪、風輪,則非吾之真意,亦非他之真意,是擬議小見之測度也。以若無所倚則不可住之念故,乃如此道著也。
所以,這真如法『水』,非六大地、水、火、風、空、識性等的水性,非五色青、黃、赤、白、黑等的水,非六塵色、聲、香、味、觸、法等緣起法的水,而是可依五大地、水、火、風、空等創造的真如法水(子)現成。既如是故,而今的國土、宮殿等真如法,當難以究明其為何物創造成的。說是關於空輪、風輪恁麼的運作(《俱舍論》有五大創造四輪(金輪、水輪、風輪、空輪)法教,以此四輪支持器世間),則非我的真意,亦非真如法『水』的真意,都是擬議小見的測度。以為若真如法『水』無所倚則不可有住的法相,才會如此說。
佛言:“一切諸法,畢竟解脫,無有所住。” 須知諸佛雖以解脫而無系縛,且各住其法位。然人之見水,則有一途見水流注而不止。其流者,有多般,此是人見之一端也。謂流通于地,流通於空,流通于上方,流通于下方。亦流於一曲,亦流於九淵。上則為雲,下則成淵。
佛說:「一切諸法(無自性、空),畢竟解脫(緣起無礙),無有所住(法不執著、無系縛)。」(《大寶積經》卷八十七) 須知諸佛(覺識)是以緣起真如法無礙、不執著,而且真如法是各住其法位的。然而人的見水(識性依真如法水緣起),則有一途見水流注而不止。水流的方式,有多種,此人見是其一端(即『一境四心』現成)。所謂流通於地,流通於空,流通於上方,流通於下方。亦流於一曲,亦流於九淵。上則為雲,下則成淵(即各住其法位的公案現成)。
《文子》曰:“水之道,上天為雨露,下地為江河。” 今俗之所言尚如此,自稱佛祖兒孫之輩,若比俗亦昧,則更可恥!謂水之道,雖非水所知覺,然水能現行也;雖非水之不知覺,然水能現行也。
《文子》(即《通玄真經》二卷)說:「水之道,上天為雨露,下地為江河。」
今俗人的所言尚如此,自稱佛祖兒孫之輩應知這水(識性)就能上天、下地成就三界六道眾生,若比俗人還愚昧不知,則更可恥!創造真如法水的道理,雖非水(識性)所能知覺識的三能轉變,然識性水能恁麼創造三界眾生現行;正因水(識性)有佛性功德,故水(識性)能恁麼起眾生公案現成。
謂“上天為雨露”,當知水者,上遙遠之上天上方為雨露也。雨露者,隨世界而千姿百態。謂水有不到之處者,即小乘聲聞之教也,或外道之邪教也。水者,亦到火焰裡,亦到心念思量分別裡,亦到覺智佛性裡也。
所謂『上天為雨露』,當知『水』(指有情識),是可上遙遠的上天上方為雨露(即成為天界、色界眾生)。『雨露』(指各類眾生),是隨三界而千姿百態。所謂『水有不到之處』,即是小乘聲聞的法教,或外道的邪教(即此小見不知有唯識的法教)。『水』(識性),亦到火焰(真如法)裡,亦到心念思量分別(二元性分別識)裡,亦到覺智佛性(覺識)裡。
“下地為江河。”須知水下地時,成江河也。江河之精,能成賢人。今凡愚庸流者以為水在江河海川中。非然也,水中即為江海也。是故,不是江海之處亦有水,水下地時,但做江海之功也。
『下地為江河』。須知水(識性)下地時,成江河(即欲界眾生識)。江河的精(有情識具分別意識理性功德者),能成有智慧的賢人。今凡愚庸流者以為水在江河海川中。不是這樣的,水中即為江海(即江海的緣起法相是由識水所緣起)。所以,不是江海之處(指色界、無色界)亦有水(識性),水下地時,但做江海的功德(即識性因業力無明下墮為欲界眾生)。
又,不得學既是水之為江海,即不應有世界,不應有佛土。一滴之中,無量之佛國土亦現成也。然則,佛土之中非有水,水裡非有國土。水之所在,既不關乎三際,不關乎法界。且雖如是,然水是現成之公案也。
又,不得認為水既是為江海(欲界染污識),即不應有世界(真如法依報),不應有佛土(緣起法相)。雖是欲界一滴水(有情識)之中,能現無量的佛國淨土(真如法緣起的法相)。然而,佛土(緣起法相)之中非有水,水裡非有國土(識性法相是緣起的關係,非相涉入)。水(識性)的所在,既不關於三際時間相,不關於法界空間相。且雖如是,然水是現成的公案(即有情識水是能緣起萬法)。
佛祖所到之處,水必到;水所到之處,佛祖必現成也。依以之佛祖必拈水為身心,作思量。
佛祖(佛性識)所到之處,水(有情識性)必到;水所到之處,佛祖覺識功德必現成。依以之佛祖必拈水為身心,作思量。
是故,謂水不上升者,不見載於內外之典籍。“水之道”者,通達於上下、縱橫。故佛經中言:“風火上上,地水下下。”此上下者,有參學之處,所謂參學佛道之上下者也。謂以地水之行處為下也,非以下為水之行處。風火之行處者,上也。法界雖非必關乎於上下四維之量,然依四大、五大、六大等之行處,姑且建立方隅法界而已。非以無想天為上,阿鼻獄為下。阿鼻亦是盡法界,無想亦是盡法界。
所以,說『水不上升』,是不見載於內外的典籍。『水之道』,是通達於上下、縱橫。所以佛經中說:「風火上上,地水下下。」這『上下』(指無明業力影響有情識性緣真如法的功德),是有參學之處,是所謂參學佛道的上下(即修證佛道的正途)。是說以地水的行處(指欲界有情識的無明業力)為下(佛道中以欲界的痴地、貪水、瞋火為下),不是以下為水的行處。風火的行處,是上(色界的風、空為上)。法界雖非必關乎於上下四維的量,然依四大、五大、六大等的行處,姑且建立方隅法界而已。非以無想天為上,阿鼻獄為下。阿鼻亦是盡法界,無想亦是盡法界(即緣起的法界是虛幻的、無盡的)。
然則,龍魚之見水為宮殿時,當如人之見宮殿,不得更知見其流去。若有旁觀者,為期說汝之宮殿是即流水時,如我等今聞著山流之說著(而驚奇),龍魚則忽爾驚疑。更於宮殿樓閣之欄、階、露、柱,若如是說著,則亦將保任。此料理,須靜心思來想去!若于此邊學不透脫,則非解脫凡夫之身心,非究竟佛祖之國土,非究竟凡夫之國土,非究竟凡夫之宮殿。
然而,龍魚的把水當為宮殿時,當如人看見宮殿,龍魚不會認為所見水(宮殿)會像人見的水流去。若有旁觀的人,為龍魚說你的宮殿即是流水時,會像我們今日聽聞山流(依真如法緣起法相)的說法而驚奇,龍魚則忽爾驚疑。更有龍魚依報世界的宮殿樓閣的欄、階、露、柱,若如是依報法的現成,則亦將保任它們在龍魚的世界的位置。此道理,須靜心思來想去!若於此邊學不透脫,則非能解脫凡夫的身心,非能參學究竟佛祖的國土,非能參學究竟凡夫的國土,非能參學究竟凡夫的宮殿。(即參學一切諸法,唯識所現)
今人雖深知見海之心,見江之心為水,然尚不知龍魚等以何物知見為水,使用作水。不得愚昧認為,我等之見之水,一切生類亦用其為水。今學佛之徒,學水時,切勿只一昧滯留於人間,須進前參學佛道之水!須參學佛祖所用之水我等見之為何?須參學佛祖之屋裡有水乎?無水乎?
今人雖深知見海的心,見江的心為人道有情識水,然尚不知龍魚等以何種業識水,使用作識水的功德。不得愚昧認為,我等所見的識水,一切眾生類亦用其為識水(因為各類眾生識業無明力不同)。今學佛之徒,學識水時,切勿只一昧滯留於人間,須進前參學佛道上的各類眾生識水!須參學佛祖(佛性識)所用的水我等見之為何?須參學佛祖的屋裡有水呢?無水呢?(即佛性真如中,識性的有無、虛幻與否?)
山者,超古超今,大聖之所居。賢人聖人,皆以山為堂奧,以山為身心。依賢人聖人,山則現成。大凡以為山者,乃許多大聖大賢之雲集處,然自其入山以來,則無一人邂逅一人,唯山之活計現成而已,更不留去來之蹤跡。於世間望山之時節,與於山中會山之時節,其頂顛眼睛,遙相異趣。不流之臆想及不流之知見,亦不可與龍魚之知見相齊。人、天之於自界得所,他類則疑著之,或不及於疑著。是故,須向佛祖學山流句,不可任其驚疑。拈一者,流也,拈一是不流也。一回者,流也,一回者,不流也。若無此參究,則非如來正法輪。
『山』(指識性緣起法,具意識分別的二元性境),是超古超今,大聖的所居。賢人聖人(具意識分別智慧),皆以山為堂奧,以山為身心。依賢人聖人,則山的公案現成(即分別萬法有各種名相)。大凡以為『山』,乃許多大聖大賢的雲集處,然自其入山以來,則無一人邂逅一人(即落入分別就不會有一元性我法一如),唯山的活計現成而已,更不留去來的蹤跡。於世間望山(即有情識心緣法相的二元性)的時節,與於山中會山(即識心緣起法的一元性)的時節,其頂顛眼睛,遙相異趣。此『山』不流的臆想及不流的知見,亦不可與龍魚的知見相齊(即人所見的『山』是不流,但龍魚所見並非定是如此)。人、天之於自己識界所得,他類眾生則因業力疑著,或不及於有疑著的能力。所以,須向佛祖學山流句,不可任其驚疑。拈一者(即此真如法位),是流,拈一(即彼真如法位)是不流。一回流法位者,是流,一回不流法位者,是不流。若無此參究,則非如來正法輪。(前面道元說:『江河之精,能成賢人』,是指能二元性分別緣起法,但不為貪瞋癡三毒所染的人。)
古佛曰:“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 須將此道銘記於皮肉骨髓,須銘記於身心依報,須銘記於空,須銘記於色,須銘記於若樹若石,須銘記于若田若裡。
古佛說:「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永嘉證道歌》) 須將此法教銘記於皮肉骨髓,須銘記於身心依報,須銘記於空,須銘記於色,須銘記於若樹若石(《涅槃經》),須銘記於若田若裡(《法華經》)。
大凡山者,雖屬於國界,然亦屬於愛山之人。山必愛主時,賢聖高人即入山。聖賢住山時,以是山屬於聖賢故。樹石鬱茂,禽獸靈秀,以是蒙聖賢之德故。當知山有好賢之實,有好聖之實!
大凡『山』,是雖屬於國界,然亦屬於愛山的人。山必愛主時,賢聖高人即入山(即真如法與有情識的恁麼)。聖賢住山時,因此山屬於聖賢。樹石鬱茂,禽獸靈秀,因是蒙聖賢的德(即有情識依真如法緣起萬法相)。當知山有好賢之實,有好聖之實!
帝王多好山而拜訪賢人,拜問大聖,乃古今之勝躅也。是時,以師禮而敬,不准以民間之法。聖化之所喜,全不強為於山賢。山之遠離人間,其當知焉!昔之崆峒華封,黃帝拜請之,則膝行、叩頭而問廣成也。釋迦牟尼佛曾出生父王之宮而入山,然父王不恨山,父王不怪於山中教太子之徒。十二年修道,多在山中;成道而為法王后,亦在山中。誠哉!輪王尚不強為於山。當知山非人間之境,非天上之境,不得以人慮之測度而知見山。若不准比於人間之流,誰將疑著山流山不流等哉?
帝王多好山而拜訪賢人,拜問大聖,乃古今的典範。是時,以師禮而敬,不准以民間的法。聖化之所喜,全不強為於山賢。山的遠離人間,其當知呢!昔的崆峒華封,黃帝拜請之,則膝行、叩頭而問教於廣成子。釋迦牟尼佛曾出生父王的宮而入山,然父王不恨山,父王不怪於山中教太子之徒。十二年修道,多在山中;成道而為法王後,亦在山中。誠哉!輪王尚不強為於山。當知山非人間的境,非天上的境,不得以人慮之測度而知見山。若不准比於人間之流,誰將疑著山流、山不流等呢?
或昔之賢人聖人,又有住于水者。住水時,有釣魚者,有釣人者,有釣道者。此皆古來水中之風流者也。更之,進而當有釣自己者,釣釣者;當有為釣所釣者,為道所釣者。
或昔的賢人聖人,又有住於水的。住水時,有釣魚的,有釣徒人的(指船子和尚),有釣佛道的。此皆古來水中的風流者。更之,進而當有釣自己的,釣『釣者』;當有為釣所釣的,是為『道所釣』的(即指尋道者的發心修道)。
昔德誠和尚,忽離藥山,住江心,乃得華亭江之賢聖。非釣魚乎?非釣人乎?非釣水乎?非釣己乎?人之得見德誠者,是德誠也;德誠之接引人者,即適逢其人也。
昔日船子德誠和尚,忽離藥山,住江心,乃得華亭江的賢聖(指夾山善會)。非釣魚嗎?非釣人嗎?非釣水嗎?非釣己嗎?人(指夾山)的得見德誠和尚,是德行誠懇;德誠和尚的接引夾山,即是適逢其人。
非唯謂世界有水,水界亦有世界。非水中有如是,雲中亦有有情世界,風中亦有有情世界,火中亦有有情世界,地中亦有有情世界,法中亦有有情世界,一莖草中亦有有情世界,一拄杖中亦有有情世界。若有有情世界,其處必有佛祖世界。如是道理,須善能參究!
不是說唯世界有水,水(識性)界亦有世界。不只是水中有如是,雲中亦有有情世界,風中亦有有情世界,火中亦有有情世界,地中亦有有情世界,法中亦有有情世界,一莖草中亦有有情世界,一拄杖中亦有有情世界。若有有情(識心)世界,其處必有佛祖(識心一元性)世界。如是道理,須善能參究!
是故,水是真龍之宮,非流落也。認其只是流落,則流之語,謗水也。比如強為之為非流故。水者,唯水之如是實相而已;水是水功,非流。參究一水之流,參究一水之不流,則萬法究竟,忽而現成。
所以,水(識性)是真龍的宮,非流落。認其只是流落,則流落的說法,是謗(識)水。就像是強迫水為不流(不恁麼緣起法相)。『水』,是唯水之如是實相而已;水是識水功德,非流。參究一水的流,參究一水的不流,則萬法究竟,忽而現成。
山亦有藏寶之山,有藏澤之山,有藏空之山,有藏山之山,有藏中藏山之參學。古佛云:“山是山,水是水。”
此道取,非謂(凡眼所見之)山是山,乃謂(慧眼所見之)山是山也。是故,須參究山;若參學、窮究於山,則是山中功夫也。如是之山水,自為賢,自作聖也。
山亦有藏寶的山,有藏澤的山,有藏空的山,有藏山的山,有藏中藏山的參學。古佛說:「山是山,水是水。」(《雲門和尚廣錄》卷上) 這種說法,不是說凡眼所見的山緣起法是山,乃是說慧眼所見的山真如法是山。所以,須參究山;若參學、窮究於山,則是山中功夫(識心依真如法恁麼緣起的一元境)。如是的山(真如法)水(識性),自為賢,自作聖。
註:能了解此篇的內容即能理解傅大士的詩偈
傅大士對弟子說偈,其詞曰:
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
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似。欲識佛去處,只這語聲是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年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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