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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2月23日 星期日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26) 觀音


《觀音》永平道元禪師



雲嚴無住大師問道吾山修一大師:“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作麼?”道吾曰:“如人夜間背手摸枕子。” 雲嚴曰:“我會也。” 道吾曰:“汝作麼生會?” 雲嚴曰:“遍身是手眼。” 道吾曰:“道也太殺道,只道得八九成。” 雲嚴曰:“某甲只如此。” 道吾曰:“通身是手眼。” 道得觀音者,前代後代,雖傳聞常多,然皆不如雲嚴、道吾。若欲參學觀音,則須參究雲嚴、道吾今之所道。今所道取之大悲菩薩者,即觀音菩薩也,亦即觀自在菩薩。諸佛父母亦尚參學,且莫學其較之諸佛亦未得道。“過去正法明如來也。”

雲嚴曇晟無住大師(藥山的法嗣)問道吾圓智修一大師(是無住的法兄):「大悲菩薩(指有情識)用許多手眼(神通,依真如法緣起法的功德用)作麼?」道吾說:「如人夜間背手摸枕子(雖不落入能知,然不礙其法用功德)。」 雲嚴說:「我也會。」 道吾說:「汝作麼生會?」 雲嚴說:「遍身是手眼(指真如法用都無礙)。」 道吾說:「說得也太好了,但也只道得八九成(有情識依真如法所緣起的法相並非全然的展現真如法本身,會有因識而異的落差)。」 雲嚴說:「某甲(、有情識)只如此。」 道吾說:「通身是手眼(指真如、緣起法用都無礙)。」 有能力說明『觀音』的,前代後代,雖傳聞常多,然皆不如雲嚴、道吾師兄弟。若欲參學觀音,則須參究雲嚴、道吾今日所說明的。今日所說的『大悲菩薩』,即是觀音菩薩,亦即是觀自在菩薩。諸佛父母亦尚參學,且莫學觀音菩薩較之諸佛亦未得道。因為觀音菩薩是「過去『正法明如來』(即觀世音菩薩過去已成佛時的名號)。」



是故,須舉拈雲嚴所道之“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做麼”而參究之。有令觀音保任之門家,有未夢見觀音之門家。雲嚴有觀音,與道吾同參。非只一、兩觀音,百千觀音,皆與雲嚴同參。真個令觀音之為觀音者,唯雲嚴及其會下也。所以者何?即雲嚴所道之觀音與餘佛所道之觀音,乃道得與道不得也。餘佛所道之觀音,只十二面也,雲嚴則不然。餘佛所道之觀音,僅千手眼也,雲嚴則不然。餘佛所道之觀音,且為八萬四千手眼也,雲嚴則不然。以何而知然耳?

所以,須舉拈參究雲嚴所說的「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做麼」。有令『觀音』(指菩薩真如法用功德)保任的門家(僧徒),有未夢見『觀音』的門家。雲嚴有觀音,與道吾同參。非只一、兩觀音,百千觀音,皆與雲嚴同參。真個令『觀音』成就觀音功德的,唯雲嚴及其門下。所以者何?即雲嚴所說的觀音與餘佛祖師所說的觀音,乃有道得與道不得之差。餘佛祖師所說的觀音,只十二面,雲嚴則不然。餘佛祖師所說的觀音,僅千手眼,雲嚴則不然。餘佛祖師所說的觀音,且為八萬四千手眼,雲嚴則不然。以何而知道呢?



謂雲嚴所道之“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者,乃道“許多”,非只道八千四千手眼,況乎只十二及三十二、三之數般者也?“許多”者,謂許多也。若是許多道,則不限種般也。既不限種般,則亦不應限於無邊際之量也。“用許多”之數,其宗旨須知是參學之。已超越無量無邊之邊量也。今拈來雲嚴所道之許多手眼,道吾更不云道不著,當有其宗旨。

是說雲嚴所說的「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乃是說「許多」,非只說八千四千手眼,況乎只十二及三十二、三的數目?這「許多」,即是說許許多多。若是說許多,則是不限種類數量。既不限種類數量,則亦不應限於無邊際的量。「用許多」的數量,其意義須知道是參學用的。已超越無量無邊的邊量。今拈來雲嚴所說的許多手眼,道吾更不說:「不會回答」,當有其意義。



雲嚴、道吾者,自曾同參、齊肩於藥山,已是四十年之同行,商量古今之因緣,不是處者划卻,是處者證明。恁麼來之,今日道取“許多手眼”,乃是雲嚴道取,道吾證明也。須知兩位古佛同能道取“許多手眼” 也。“許多手眼” 者,顯然是雲嚴、道吾同參也。今者問取道吾:“用作麼?”不可將此問取與經師論師及十聖三賢等之問取相等之。此問取,舉來道取,舉來手眼。今道取“用許多手眼作麼?”則應有以此功業為力而成佛之古佛、新佛。亦可道取:“使許多手眼作麼?” 亦可道取:“作什麼?” 亦可道取:“動什麼?” 亦可道取:“道什麼?”

雲嚴、道吾兩者,自曾同參、齊肩於藥山禪師門下,已是四十年的同行,商量古今的因緣,不是互相划卻,是互相證明。因此,今日說明的「許多手眼」,乃是雲嚴說明,道吾證明。須知兩位古佛同能說明白「許多手眼」。這「許多手眼」,顯然是雲嚴、道吾同參的法教。今者問到道吾:「用作麼?」不可將此問法與經師論師及十聖三賢等的問法相等之。此問法,捻舉來說法,舉來手眼本領。今日能說明白「用許多手眼作麼?(這裡手眼指依真如法緣起的『法用)」則應有以此功業為力而成佛的古佛、新佛。亦可說明:「使許多手眼作麼?」 亦可說明:「作(法用)什麼?」 亦可說明:「動(法的緣起)什麼?」 亦可說明:「道(法的相顯)什麼?」



道吾曰:“如人夜間背手摸枕子。”所云之宗旨,比如人於夜間背手摸索枕子。所言“摸索”者,即索求也。“夜間”者,乃暗中之道得也。猶如道取日裡看山。“用手眼”者,即“如人夜間背手摸枕頭”也,可以此而學“用手眼。”須檢點由日裡思夜間,夜間而為夜間時。須檢點全非晝夜時。人摸枕子,此儀雖即不如觀音之用手眼會取,然如彼道理,非可逃脫。

道吾說:「如人夜間背手摸枕子。」所說的意義,比如人於夜間背手摸索枕子。所說的『摸索』,即是索求(即有情識的依真如法緣起)。而『夜間』,乃是說在黑暗中(即是指處一元性,識心不落入能知所知的分別)。猶如是在說白日裡看山(即指有情識能顯山的法相是因有佛性真如的覺照功德)。『用手眼』,即是「如人夜間背手摸枕頭」,可以此而學『用手眼』。須檢點由白日(指有能知所知的二元性分別)裡思夜間(指一元性的無法慮知),夜間而為黑暗時(『夜半正明』,是指處於有情識心一元性無能所的依他緣起法;『天曉不露』,是指落入二元性有能所的了別意識的遍計執法)。須檢點全非晝夜時(即跳出三界非識心的真如佛性識時)。人摸枕子的法用功德,此行儀雖即不如觀音的用手眼會取功德,然是如彼道理,非可逃脫。



今云“如人”之人者,當偏應是譬喻言乎?又,此人者為平常人,非平常人不可麼?若學其是佛道之平常人,但非譬喻者,則於枕子當有所學之處也。“枕子”者,亦當有諮問之為何種形段,“夜間”者,亦不當只是人天晝夜之夜間,須知所道取者,非“取得枕子”,非“牽挽枕子”,非“推出枕子。”若欲檢點道吾之所道取之“夜間背手摸枕子”之道底,則須得眼見夜間,不得錯過;手摸枕子,則不著手際限。“背手”當為機要者,有可背眼之機要麼?須參究夜眼。手眼可為世界麼?人有手眼麼?唯手眼飛霹靂耶?頭正尾正之手眼一條兩條耶?若檢點如是道理,“用許多手眼”者雖有,然誰是大悲菩薩?如但聞手眼菩薩也。

今日所說的『如人』的人,當偏應是譬喻說的嗎?又,此人者為平常人(有情識)呢?非平常人(佛性識)不可嗎?若這是學佛道的平常人,但非譬喻說的,則於枕子當有所學的地方。這『枕子』(佛性現成法),亦當有諮問它為何種形段,『夜間』(於識心依他緣起的一元性境界),亦不當只是人天晝夜的夜間,須知這裡所說的,非「取得枕子」,非「牽挽枕子」,非「推出枕子」(是恁麼的緣起法相)。若欲檢點道吾所說的「夜間背手摸枕子」的道理,則須得眼見夜間(在識心依他緣起的一元性境中),不得錯過而落入第二頭(了別意識的二元性遍計執法);手摸枕子,則不著手際限(覺知是盡十方界)。『背手』(即非落入六根識的作用)當為機要的,有可『背眼』(即六根識的背後是依他起識)的機要麼?須參究夜眼(依他起的一元性識心)。手眼(即是真如法用)可為世界嗎?人有手眼嗎(人即是手眼)?唯手眼(這裡指佛性真如)飛霹靂嗎?頭正尾正的手眼(指真如法)一條兩條嗎?若檢點如是道理,雖有「用許多手眼」的,然誰是大悲菩薩(即指雖有緣起法的萬相法用,但不見有個『大悲菩薩』(即無我))?如但聞手眼菩薩(指能現起法用的佛性真如法)



恁麽言之,則須問取:“手眼菩薩,用許多大悲菩薩作麼?”須知手眼雖不相掛礙,然“用作麼”者,恁麽用也,用恁麽也。如恁麽道得,遍手眼雖不曾藏,然不須待道得遍手眼。雖有不曾藏之那手眼,這手眼,然非自己,非山海,非日面月面,非即心是佛也。

如此說來,則須問問:「手眼菩薩(指佛性真如法),用許多大悲菩薩(指緣起法相用)作麼?」須知手眼(指真如法用)雖不相掛礙,然『用作麼』,是一元性恁麽用,用恁麽一元運作。如此說明白恁麽一元性,遍手眼(佛性真如)雖不曾藏,然遍手眼是不須等待到得道才有。佛性真如雖有不曾藏的那手眼,這手眼的真如法用,然非自己(法相用是緣起法不是真如法本身),非山海(真如法相不是緣起法相),非日面月面(真如法也不是佛性識或有情識),非即心是佛(真如法也不是識性)



雲嚴所道之“我會也,我會也”者,非謂我會道吾之道,乃令用恁麽之手眼道取道得,即是“我會也,我會也。”當無端用這裡,無端須入今日。道吾所道“你作麼生會”者,謂“我會也”雖不掛礙我會也,然道吾則有“你作麼生會”之道。既是我會你會,而無眼會手會乎?是現成之會耶?是未現成之會耶?雖已“我會也”之會為我。然須功夫(參究)“你作麼生會”中有“你”。

雲嚴所說的「我會也,我會也」,不是說我會道吾的說法,乃是使用恁麽的手眼說到做到,即是「我會也,我會也」這法的公案現成。當無端(指恁麼)的用這裡,無端即須入當下。道吾所說的「你作麼生會」(這句行儀也是公案現成),即是說「我會也」,雖不掛礙『我會也』這法的公案現成,然道吾則有「你作麼生會」的第二頭語言文字的問法。既是我『會』(識心緣起有的『會』)你『會』,而無眼『會』手『會』的嗎?是現成的『會』(指緣起法相)呢?是未現成的『會』(指真如法)呢?雖已「我會也」的『會』為我。然須功夫參究「你作麼生會」中有「你」。(即『會』是識心依真如法緣起的現成,但這『會』現成中有我、你的有情識心差異)



自出現雲嚴道“遍身是手眼”以來,講誦“夜間背手摸枕子”者,則多參學道取“遍身拭手眼”者為觀音。此觀音雖為觀音,然是未道得之觀音也。雲嚴所言之“遍身是手眼”者,非言“手眼是遍身。”“遍”雖為遍界,然身、手、眼之正當恁麽,則不可“遍”之所遍。身、手、眼雖有“遍”之功德,然非“攙奪行市”之手眼。手眼之功德,當不有認作“是”之見取、行取、說取。手眼既謂許多,則其溢於千,溢于萬,溢于八萬四千,溢於無量邊際。非唯“遍身是手眼”有如是,度生說法亦應如是,國土放光亦應如是。是故,雲嚴道者,當是“遍身是手眼”,須參學非令手眼遍身。雖謂使用“遍身是手眼”,雖謂令其動容進止,然莫動著。

自出現雲嚴說「遍身是手眼」以來,講誦「夜間背手摸枕子」的,則多參學說明「遍身是手眼」(指真如法的無限緣起法用)的為觀音。此觀音雖為觀音,然是未道得的觀音(即這是錯誤的說法,這應該是說手眼是一元性)。雲嚴所說的「遍身是手眼」的,不是說「手眼是遍身」。「遍」雖為遍界,然身、手、眼的正當恁麽,則不可「遍」之所遍(即「遍」是指一元性全然的當下,但不可說當下既是身又是手又是眼)。身、手、眼雖有「遍」(真如法一元性)的功德,然非「攙奪行市」的手眼(佛性識才有依他緣起的功德)。手眼(佛性真如法)的功德,當不有認作「是」的見取、行取、說取(即真如法不因識性而異;緣起法的「是」才是依有情識心而有的法相)。手眼(真如法)既謂許多,則其溢於千,溢於萬,溢於八萬四千,溢於無量邊際。非唯「遍身是手眼」(即落入數量的二元性分別)是如此,度生說法(即緣起法相也應是一元性,不落入數量的二元性分別)亦應如此,國土放光亦應如此。所以,雲嚴說的,當是「遍身是手眼」(指真如法用是一元性無礙),須參學所說的不是令手眼遍身。雖說使用「遍身是手眼」,雖說令其動容進止(指依真如法位的緣起法相而有行住坐臥相),然莫動著(但真如法仍是法住法位不動著)



道吾道取:“道也太殺道,只道得八九成。”所言之宗旨,謂道得者,“太殺道”也。所謂太殺道者,謂言當言顯,無剩餘之未道得也。今既道取未道得,終不應留有道不得時,則“只道得八九成”也。

道吾說:「道也太殺道,只道得八九成。」所說的意義即是說,說的明白是,「太殺道」。所謂的『太殺道』,即是說「說的適當,說的明顯」,無剩餘的未道得。今日既然要說明『未道得』,終不應留有『道不得』(即真如法是無法落入言說)時,則只能說「只道得八九成」。



參學所謂之意旨者,雖為十成,然是道未盡之力量,則非參究。雖道得八九成,然道取八九成應道取者,則應為道取十成也。當恁麽之時節,以力量妙故,舉些子力量,於百千萬道得之應道取,僅道得“八九成”也。比如雖亦有於百千萬力拈來盡十方界,其當勝於不拈來耳。然一力拈來者,不可為尋常之力量也。今“八九成”意者,即如是。然則,聞佛祖“只道得八九成”之道,於當道得十成,會取是道得不到而謂八九成。佛法若如是,則不可傳至今日。謂“八九成”者,須參學百千,如言許多也。既道取八九,測知不應限於八九。佛祖之道話,乃如是參學耳。

參學所說的意思,雖為十成,然而未盡說的力量,則非參究十成。雖說得八九成,然能說明白八九成應該說明的,則應可說是說明了十成。當恁麽一元性的時節,因奇妙力量,舉些子力量,於百千萬道得的應道取,是僅道得「八九成」(即依真如法所緣起的法相並非全然的展現真如法本身,會有因識而異的落差)。比如雖也有於百千萬力拈來盡十方界,其當勝於不拈來呢。然一力拈來的,不可視為尋常的力量。今日「八九成」的意思,即是如此。然而,若聞佛祖師「只道得八九成」的道理,而認為當道得十成,所以是說不到十成,而說是八九成。佛法如果是這樣,則不可能傳至今日。所謂「八九成」,須參學百、千這數字的意義,就樣是說『許多』。既然能說明白八九成,測知不應限於八九成。佛祖師的道話,乃應如是參學呢(即真如法、緣起法相都應是一元性,不落入數量的二元性分別)



雲嚴所道之“某甲只如是,師兄作麼生”者,以是道取道吾所云道得八九成之道,故道取為“只如是”也。雖是不留朕跡,則是“臂長衫袖子段”也。非置吾適來所道之為道未盡而言“某甲只如是。”

雲嚴所說的「某甲只如是,師兄作麼生」,用這樣說明道吾所說的『道得八九成』的道理,所以說明為「只如是」。雖是不留朕跡,則是「臂長衫袖子段」(還是露了朕跡)。不是說雲嚴前面所說的為「道未盡」,而才說「某甲只如是」(即指雲嚴依真如法緣起的當下公案現成就是「某甲只如是」)



道吾云:“通身是手眼。”所道者,非謂手眼互為手眼而通身,乃云手眼之通身為“通身是手眼”也。故非謂身是手眼也。“用許多手眼”者,用手用眼之為許多,則手眼必通身是手眼也。若問取:“用許多身心作麼?”可有“通身是作麼”之道得。況乎雲嚴之“遍”與道吾之“通”,非道得盡與道未盡也。雲嚴之“遍”與道吾之“通”,雖非比量之論,然各個之許多手眼者,須有恁麽之道取。

道吾說:「通身是手眼。」所說的,不是說手眼(真如法用)互為手眼而通身,乃是說手眼的通身(法體是一元性)為「通身是手眼」。所以也不是說身是手眼。這句「用許多手眼」,是說用手、用眼有許多,也則是說通身是手眼。就像若問說:「用許多身心作麼?」可就有說是「通身是作麼」的說法。況乎雲嚴的「遍」與道吾的「通」,不是在說『道得盡』與『道未盡』。雲嚴的「遍」與道吾的「通」,雖不是比論數量的,然因各個是依著真如法(許多手眼者),應須有如此的說明。



是故,釋迦老子,所道取之觀音者,才千手眼也,十二面也,三十三身、八萬四千也。雲嚴、道吾(所道)之觀音者,即“許多眼”也。然非多少之道。參學雲嚴、道吾(所道)“許多眼”之觀音時,則一切諸佛成就八九成觀音三昧也。

所以,釋迦老子於《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大悲心陀羅尼經》,所說明的觀音,才千手眼,十二面,三十三身、八萬四千。雲嚴、道吾所說的觀音,即有「許多手眼」。然這不是多少數量的道理。能參學雲嚴、道吾所說的「許多眼(真如法用)」的觀音時,則能成就八九成觀音三昧(依真如法緣起的一元性公案現成)成為一切諸佛。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2014年2月18日 星期二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25) 恁麼


《恁麼》永平道元禪師



雲居山弘覺大師者,洞山之嫡嗣也,釋迦牟尼佛以來第三十九世法孫也,洞山宗之嫡祖也。一日示眾雲:“欲得恁麽事,須是恁麽人。既是恁麽人,何愁恁麽事。”

雲居山弘覺大師(雲居道庸),洞山的嫡嗣,釋迦牟尼佛以來第三十九世法孫,洞山宗的嫡祖。一日示眾說:「欲得恁麽事,須是恁麽人。既是恁麽人,何愁恁麽事。」(想要證得一元性的真如佛事,須是識心處於依真如法緣起的一元性。既是處一元性的識心,就不用煩惱一元性的真如佛事。一元性的恁麽是佛性識依真如法緣起法相的運作。一元性是無四相: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空間)相、無壽者(時間)))



所謂者,即“欲得恁麽事,須是恁麽人。既是恁麽人,何愁恁麽事。”其宗旨者,真趣無上菩提,且謂之恁麽。此無上菩提之為體,即盡十方界亦是無上菩提之少許也,比之菩提盡界亦更多。我等亦是彼盡十方界中所有之調度也。依何而知有恁麽?謂身心皆為盡界而顯,以非我故,知其然也。

所說的,即「欲得恁麽事,須是恁麽人。既是恁麽人,何愁恁麽事。」這事,它的意義是,無上菩提真正意趣,且稱之為『恁麽』(真如運作一元性)。此無上菩提的真如法體,就算是盡十方界(真如法)也只是無上菩提(佛性真如)的少許,比菩提盡界還更多。我等有情識也是彼盡十方界中所有的調度。依何而知有『恁麽』?所謂的身心皆是為盡界(佛性真如法)而顯現的,因為是無我性,故知其必然如此。



身既非我,命則為光陰所遷而難暫留。紅顏去向何國,尋之無蹤跡。細細觀之,往事多不復會,赤心亦不留止,乃片片往來。雖為有實,然非滯留吾等之邊際者。恁麽者,則有無端而發心者。自此發心,拋卻向來之所玩,願聞所未聞,求證所未證,偏非唯我之所為,須知恁麽人故然也。以何而知恁麽人?即以欲得恁麽事,故知為恁麽人也。既有恁麽人之面目,不可愁今之恁麽事。愁亦是恁麽事,故非愁也。又,恁麽事之有恁麽者,亦不可驚怪。設令有驚怪之恁麽,更亦是恁麽也。有不可驚怪之恁麽也。此但不可以佛量量焉,不可以心量量焉,不可以法界量量焉,不可以盡界量量焉,只當“即是恁麽人,何愁恁麽事。”是故,色聲之恁麽,當為恁麽;身心之恁麽,當為恁麽也。如恁麽會因地倒者時為恁麽,則必因地起之恁麽時,不奇怪因地倒也。

五蘊身既然不是我,壽命則又為光陰所遷變而難暫留。青春紅顏去向何國,尋它無蹤跡。細細觀察,往事多不復現,心念亦不留住,乃是霎那霎那的往來。雖是為現有實際法相,然這些不是可以在吾等的生命停留的。而『恁麽』的人,則是有無端而發菩提心的(有依真如法緣起的功德力量)。自此發心,拋卻向來的所玩,願聞所未聞,求證所未證,而這偏是非唯我的所為,須知是恁麽人所以必然如此。以何而知是恁麽人?即以欲得恁麽事,故知為恁麽人。既有恁麽人的面目,不可愁今日的恁麽事。愁也是恁麽事,所以不用愁。又,恁麽事(佛性公案現成的法相)的有恁麽(無端的依真如法緣起),也不可驚怪。設令有驚怪(三界六道眾生有情識)的恁麽,更也是恁麽(依真如法緣起的一元性)而已。有不可驚怪的恁麽啊。此但不可以『佛量』(佛性真如)量,不可以『心量』(有情識心)量,不可以『法界量』(真如法界)量,不可以『盡界量』(緣起世間法)量,只當「即是恁麽人,何愁恁麽事。」所以,色聲的恁麽,當為恁麽(無情法是佛性真如現成);身心的恁麽,當為恁麽(有情眾生也是佛性真如現成)。如果恁麽知道『因地倒』者時為恁麽,則必『因地起』的恁麽時,不奇怪會有因地倒。(即知道『因地倒』的因緣起法是依著真如法位而有的法相,那就會知道『因地起』的因緣起法也會依這『因地倒』的真如法位而有緣起法相)



有古昔道來,西天道來,天上道來之道,所謂“若因地倒,還因地起。離地求起,終無其理”者也。所道者,謂因地倒必由地起,不因地求起,更不可得也。然舉拈之為得大悟之端,為脫落身心之道。是故,若當問著:“如何是諸佛成道之道理?”亦謂:“如地倒者因地而起。”須如是參究之而透脫向來,透脫末上,透脫正當恁麽時。(所謂)“大悟不悟,卻迷失迷,被悟礙,被迷礙”者,皆是地倒因地起之道理也。是即天上天下之道得也,西天東地之道得也,古往今來之道得也,古佛新佛之道得也。此道得者,更非道未盡,亦非道虧闕也。

有古昔傳來,西天傳來,天上傳來的道理,所謂的「若因地倒,還因地起。離地求起,終無其理」(要脫離三界成就真如佛性,須知三界是因識心而起的,而不探求識心的緣起,終是不可得的)(這是梵王為波旬所說偈,令其迴向,歸心第四祖優波鞠多尊者)。所說的是,說因地倒必由地起,不因地求起,是不可得的(眾生有情的迷是因其識性,所以淨化其識性才可得菩提佛性識)。被舉拈這為得大悟的開端,為脫落身心的法道。所以,若當問到:「如何是諸佛成道的道理?」亦即是說:「如地倒者因地而起。」須如是參究它而透脫本來,透脫開頭,透脫正當恁麽時。所謂「大悟不悟,卻迷失迷,被悟礙,被迷礙」(處慧解脫而無法身證,落入二元性的遍計執而不自知,是被執著法的『悟心』障礙,是被執著相的『迷心』障礙),皆是地倒因地起的道理(都是三界是因識心而起的道理)。是即天上天下所說的道理,西天東地所說的道理,古往今來所說的道理,古佛新佛所說的道理。這種所說的道理,更非未道盡道理,亦非說的有虧闕。



然則,若只恁麽會之,而更無不恁麽會者,則如未參究此語也。即令古佛之道得恁麽相傳,然以古佛更聞著古佛之道時,則有向上之問著。雖於西天未道取,雖於天上未道取,然更有道著之道理也。謂“因地倒者,若求因地起,則經無量劫,更不應起”者,是也。當由唯一之活路而可起也。謂“因地倒者,必因空起;因空倒者,必因地起”者,是也。若不恁麽,則終不有起。諸佛諸祖,悉皆如此也。若有人恁麽問:“空與地,相去幾許?”於恁麽問著,當向他恁麽曰:“空與地,相去十萬八千里。若因地倒,必因地起。離空求起,終無其理。若因空倒,必因地起;離地求起,終無其理。”若不如是道取。則於佛道之地空之量,尚未知,尚未見也。

然而,若只直接接受去理會它,而更無批判質疑理會的,則如未參究此語。即令古佛所說的是恁麽相傳,然以古佛更聞著古佛的說法時,則古佛會有向上的問著。雖於西天未說明白,雖於天上未說明白,然更有說明白這道理的。所謂「因地倒者,若求因地起,則經無量劫,更不應起」的,正是如此(即是說:因識心緣起有法相而落入三界,若仍在識心法相中尋求,經無量劫也無法脫離三界)。當由唯一的活路而可起。即所謂「因地倒者,必因空起;因空倒者,必因地起」,正是如此(即是說:落入三界的識心緣起法相都是迷失於性相的二元性,所以偏執於法相必須依真如空性解脫;而偏執於真如法性的應依緣起法相顯現,如此識心才能體證一元性的一如。或是說:色法相滅即空法顯,空法滅即色法相顯)。若不是這樣恁麽運作,則終不有起。諸佛諸祖,悉皆如此。若有人恁麽問:「空(真如法性)與地(緣起法相),相去幾許?」於恁麽問著,當向他恁麽說:「空與地,相去十萬八千里。若因地倒,必因地起。離空求起,終無其理。若因空倒,必因地起;離地求起,終無其理。」(即地的色法是因識心緣起真如空性有的,所以離開真如空性,也無識心緣起有地的色法。因依真如空性緣起識心有的色法,但若離開識心有的色法,真如空性也無法顯現。)若不如是說。則於佛道的地、空的聖量,尚未徹知,尚未透見。



第十七代祖師僧伽難提尊者,因伽耶舍多是法嗣。有時聞懸殿之鈴鐸為風所吹鳴,問伽耶舍多:“為風鳴也?為鈴鳴耶?”伽耶舍多曰:“非風鳴,非鈴鳴,我心鳴。” 僧伽難提尊者曰:“心又是什麼?”伽耶舍多曰:“俱寂靜故。”僧伽難提尊者曰:“善哉!善哉!嗣我道者,非子誰?”遂傳付正法眼藏。此即於非風鳴處學我心鳴,非鈴鳴時學我心鳴。我心鳴雖然恁麽,然“俱寂滅”也。西天流傳東地,古代傳至今日,以此因緣為學道之標準者,繆誤之輩,多矣!

第十七代祖師僧伽難提尊者,因為伽耶舍多是他的法嗣。有時聞懸殿的鈴鐸為風所吹鳴,就問伽耶舍多:「為風鳴呢?為鈴鳴呢?」伽耶舍多說:「非風鳴,非鈴鳴,是我心鳴。」僧伽難提尊者又問:「心又是什麼?」伽耶舍多說:「是俱寂靜。(即鳴聲是依真如緣起的法相,但對於風、鈴鐸、我心是非能所關係。而這些法相對真如佛性來說,都是『空花』,所以說是俱寂靜)」僧伽難提尊者說:「善哉!善哉!嗣我道者,非子誰?」遂傳付正法眼藏。此即是於非風鳴處學我心鳴,非鈴鳴時學我心鳴。我心鳴雖然是依他真如法緣起的恁麽,然是「俱寂滅」(因依佛性識緣起的風、鈴鐸、我識心都是空花)。西天流傳東地,古代傳至今日,以此因緣為學道的標準的,繆誤的徒輩,很多啊!



伽耶舍多道取之“非風鳴,非鈴鳴,心鳴”者,謂于正當能聞之恁麽時,即有念起,此念起,云心。此心念若無,爭緣鳴響?因此念起而成聞,依可謂聞之根本,故曰“心鳴。”此是邪解也。以不得正師之力,故如是也。如依主鄰近之論師之釋。如是者,非佛道之玄學。

伽耶舍多所說的「非風鳴,非鈴鳴,心鳴」,即是說於正當能聞的恁麽時,即有念起,此念起,稱為『心』(因鳴聲是在佛性真如以無明的念想出現,沿行(恁麼)的作用,而有識心。此無明的念沿識性的三能變,而成就依真如法緣起的法相。故鳴聲念即是心,是因果一如、修證一如的關係。)。若因此說:『心念若無,爭緣鳴響?』因此而認為是「念起而成聞,依此念可說是聞的根本」,故說是「心鳴」。但這種『能聞是念,所聞是鳴響』的說法是邪解。因不得正師的指導力,所以如是理會。乃是如依主鄰近(依主釋、鄰近釋)的論師的解釋。如是者,是非佛道的玄學。



是故,於佛道之嫡嗣而學者,則無上菩提正法眼藏之謂寂靜,謂無為,謂三昧,謂陀羅尼之道理者,乃一法才寂靜,萬法共寂靜也。風吹寂靜,鈴鳴亦寂靜也。故云“俱寂靜”也。道取心鳴非風鳴,心鳴非鈴鳴,心鳴非心鳴也。自究辨親切之恁麽後,但更可道:“風鳴也”,“鈴鳴也”,亦可道“鳴鳴也。”以“何愁恁麽事”,故非有恁麽;依何關恁麽事而為恁麽也。

所以,於佛道的嫡嗣而學的,則無上菩提正法眼藏是稱為『寂靜』,是所謂『無為』,是所謂『三昧』,是所謂『陀羅尼』的道理的,乃是一法才寂靜,萬法共寂靜(恁麽運作的一元性是一即一切)。風吹寂靜,鈴鳴也寂靜。故說是『俱寂靜』。即是說心鳴非是風鳴,心鳴非是鈴鳴,心鳴非是心鳴。自從窮究參辨恁麽到非常熟捻親切後,便更可說:是『風鳴』,是『鈴鳴』,亦可說是『鳴鳴』(因為這些雖是空花,都是依真如法緣起的法相)。因為是「何愁恁麽事」,所以風鳴、鈴鳴、心鳴恁麽事,它們(法位)之間並非依著恁麽運作;但風鳴、鈴鳴、心鳴個個是恁麽事,所以是依著恁麽運作的。



第三十三祖大鑒禪師未剃髮時,宿廣州法性寺,有二僧相論,一僧曰:“幡動也。”一僧曰:“風動也。”如是相論往來不休歇。六祖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二僧聞之,速信受。

第三十三祖大鑒惠能禪師得法未剃髮時,宿廣州法性寺,有二僧相論,一僧說:「是幡動。」一僧說:「是風動。」如是相爭論往來不休歇。六祖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仁者心動。」二僧聞此,速信受。



此二僧自西天來之,然則,於此道著,六祖則道取:風也幡也動也,共是心。雖今正聞六祖之道,然不識六祖之道也,況乎得道取六祖之道得哉?為什麼恁麽道?謂聞“仁者心動”之道,即謂“仁者心動”而道取“仁者心動”者,則不見六祖,不識六祖,非六祖之法孫也。為六祖之兒孫道取六祖之道,得六祖之身體髮膚而道取者,則須恁麽道也。莫管他謂“仁者心動”,更須道“仁者動。”為什麼恁麽道?謂動者動故,仁者以為仁者也。既是恁麽人,故恁麽道也。

此二僧是自西天來的,然而,於這問題,六祖則說是:『風、幡、動,都是心念』。雖今日正聞六祖的法教,然不知道識取六祖的法教,況乎有辦法說明白六祖的法教呢?為什麼恁麽說?說聽到「仁者心動」的法教,就說是因「仁者心動」而說是「仁者心動」的,則不見六祖,不識六祖,非六祖的法孫。為六祖的兒孫說明六祖的法教,是得到六祖的身體髮膚(正法)而說的,則須是恁麽說:莫管他說「仁者心動」,更須說是「仁者動」。為什麼恁麽說呢?應該是說『動者』動(性相一如),『仁者』以為是有個『我』,以為是有個『心』。既然是一元性的恁麽人,就應該是不落入四相的恁麽說。



六祖昔為薪州之樵夫也,窮山究水。設若于青松下功夫,截斷根源,然為何而知從容明窗裡有照心之古教?澡雪向誰習?于市里聞經,此非自所待,亦非他所勸。幼而喪父,長而養母。不知此衣裡所系之寶珠照破乾坤!忽爾發明心地,捨老母,求知識,人之稀儀也。恩愛誰輕?因重法輕恩愛而棄恩也。是即“有智若聞,即能信解”之道理也。

六祖昔日為薪州的樵夫,窮山窮水。設若是於百草青松下功夫,截斷根源,然為何而知從容明窗裡有照心的古教?澡雪精神向誰學習?於市里聞金剛經,此非自己所期待,亦非他人所勸勉。幼而喪父,長而養母。不知此衣裡所繫的寶珠可照破乾坤!忽爾發明心地,捨棄老母,求知識,是人中稀有的行儀。恩愛誰輕?因重法輕恩愛而棄恩情。即是「有智若聞,即能信解」(《法華經》卷三 藥草喻品,『有智若聞,則能信解;無智疑悔,則為永失』)的道理。



謂智者,非向人學,非自發之,智能傳智,智即尋智也。五百之蝙蝠者,智自作身,更非身非心。十千之游魚,智親於身故,雖非緣非因,然聞法即解也。非來非入。比如東君逢春。智非有念,智非無念。智非有心,智非無心。況拘大小耶?況迷悟之論耶?所云者,謂不知佛法如何。非由先前聞取,則非慕非願。然聞法而輕恩忘身者,乃以有智之身心既非自己,故使然也。謂之“即能信解。”不知幾回生死用此智而徒回於塵勞,猶如石蘊玉,而不知玉亦蘊石,不知石亦蘊玉。人知之,人採之,是則非玉之所期,非依石之知見,不在玉之思量也。即如人與智,雖非相知,然道必為智所聞也。

所謂『智覺』,不是向人學的,不是自己發明的,但智覺能傳智覺,智覺即可尋智覺。(道元要強調的是嗣法,如遺傳般的運作。相同的,識覺能傳識覺,識覺即可尋識覺,所以有三界六道眾生的輪迴)《大唐西域記》卷二載,五百隻蝙蝠因聞法喪身,後以『轉識成智』,智覺自作法身入聖者境地,以此隱喻智覺非肉身,更非念心。《金光明經》卷四載,因流水長者的力量,十千隻游魚免於渴死,又因智覺比肉身更親於命根,雖非緣非因,然聞法即可悟解。智覺非外來非進入。比如東君(太陽)逢春,自然成就萬象。智覺非有念,智覺非無念。智覺非有心,智覺非無心。(眾生於識界中,智覺是明,念覺是無明。智覺依三能變轉變為大圓鏡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而念覺依識的三能變轉變阿賴耶識(藏識)、末那我執識(思量識)、意識(分別識))況乎分別智覺的大小呢?況乎討論智覺的迷悟呢?所說的,是說智覺不知佛法是如何。因非由先前的聞取,則非仰慕非祈願。然而有『智覺』的人聞佛法而會輕恩忘身的,乃是因為身心既非自己,所以會輕恩忘身。所謂的「即能信解」,是不知幾回生死用此智覺而徒輪迴於塵勞,猶如石蘊玉,而不知玉也蘊石,不知石也蘊玉。人知道的,人開採它,這是並非玉所期待的,也非依石的知見,也不在玉的思量。即如人與智,雖非相知,然佛道必為智覺所聞取。



有道:“無智疑怪,即為永失。”智必非有,智必非無,然有一時之春松(謂之)有,有秋菊(謂之)無。此“無智”時,三菩提皆成“疑怪”,盡諸法皆為疑怪也。是時,永失即為也 。須所聞之道,須所證之法。全疑怪也。非吾,遍界無所隱;非誰,萬里一條鐵也。雖恁麽而抽枝,然“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也。雖恁麽而落葉,然“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也。以“既是恁麽事”,則有智與無智為日面月面。

有種說法:「無智疑悔,即為永失。」(《遠菴僼禪師語錄 (16)》載,『有智若聞,則能信解,不可錯會,無智疑悔則為永失;甕裏何曾走卻鱉。』)智覺必非有、無,然而顯現有一時的為春松,所以謂之有,有一時的為秋菊,所以謂之無。此種「無智」時,三菩提(正覺)皆成「疑悔」(即性依相顯而隱),盡諸法皆為疑悔。是時,即是為永失 。須是所聞的道,須是所證的法。全然是疑悔。非吾,遍界無所隱;非誰,萬里一條鐵(是一元境的無我四相)。雖恁麽而抽枝(緣起法的公案現成,靈雲禪師悟道偈:『幾回落葉又抽枝』),然「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佛乘法」(即唯有一元性的恁麽)。雖恁麽而落葉,然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因為是「既是恁麽事」,則有智(佛性識)與無智(有情識性)是為依真如法位緣起的法相的日面月面(即是因緣法所呈現的法性與法相)



以是恁麽人故,六祖亦發明(心地),遂即參黃梅山,拜大滿禪師,令投行堂。晝夜碓米,僅曆八個月許,有時夜深更闌,大滿自潛至碓坊,問六祖:“白米也未?”六祖曰:“白也未有篩在?”大滿杖打臼三下,六祖則三簸箕中米。謂是時之為師資之道相契。雖自亦不知,他亦不會,然傳法傳衣者,當是恁麽之正當時節也。

因為是恁麽人,六祖也發明菩提心地,遂即參學黃梅山,拜大滿禪師,五祖令他投入行堂(負責照顧大眾用齋的人員)。晝夜碓米,僅曆八個月許,有時夜深更闌,五祖大滿禪師自行潛至碓坊,問六祖說:「米白也未?」六祖說:「白也,未有篩在?」大滿杖打臼三下,六祖則三簸箕中米(不落入言說的一元性當下,是心心相映的一心)。正可謂師資的道相契的時節。雖自亦不知,他亦不會(於一心時節的一元境,無自他四相),然傳法傳衣的,當是恁麽的正當時節。



南嶽山無際大師,因藥山問:“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嘗聞南方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實未明瞭。伏望和尚慈悲指示。”此藥山之問也。藥山本為講者,三乘十二分教,則通利也。如然則於佛法更無昧然。往昔別宗未起,唯以究三乘十二分教為教學之家風。今人多鈍致,立各各宗旨而度量佛法,非佛道之法度也。

南嶽山無際(石頭西遷)大師,因藥山問:「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嘗聞南方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實未明瞭。伏望和尚慈悲指示。」這是藥山的問取。藥山本為講經學者,三乘十二分教,則是通達犀利。如此則藥山應於佛法更無昏暗不明的。往昔別宗未起,唯以參究三乘十二分教為教學的家風。今人多鈍根器,立各各宗旨而度量佛法,這非佛道的規矩法度。



大師曰:“恁麽也不得,不恁麽也不得,恁麽不恁麽總不得。汝作麼生?”此即大師為藥山之道也。實其“恁麽不恁麽總不得”故,恁麽不得也,不恁麽不得也。恁麽之謂恁麽也。非有限之道用,非無限之道用。恁麽不得參學,不得恁麽問取。這個恁麽及不得,偏非關涉於佛量也。會不得也,悟不得也。

石頭西遷大師說:「恁麽也不得,不恁麽也不得,恁麽不恁麽總不得。汝作麼生會?」(一元性的恁麽是佛性真如與法相的運作,是無四相、無主客觀、無時空差異,所以無所謂的得與不得。然而在識心依真如法緣起時,會因是智起或是識起,而有明與無明的差異。所以恁麽雖無得與不得,但有明與無明的差異。這也才有佛道的修行凡聖的差異。)此即是石頭西遷大師為藥山的法教。實因是「恁麽不恁麽總不得」,所以是恁麽不得,不恁麽不得。佛性真如恁麽的所謂恁麽一元性,是非有限的道用(法相現成),非無限的道用(因為一即一切,故不落入量限)。恁麽不是法相,所以不得參學,不得恁麽問取。一元性的恁麽是觸及不得,偏又非關涉於佛性量。二元性的頭腦慮知會不得,悟不得。



曹山大鑒禪師,因向南嶽大慧禪師示曰:“是什麼物恁麽來。”此道者,恁麽者,是不疑也,以不會故也,以是什麼物恁麽來故。須參究萬物實必是什麼物,須參究一物實必是什麼物。什麼物者,非疑著也,恁麽來也。

曹溪大鑒禪師,因向南嶽大慧禪師訓示說:「是什麼物恁麽來。」這句話的『恁麽』,是不疑惑的,但因無法用語言文字表述,所以是什麼物恁麽來。須參究萬物實必是『什麼物』(即依真如法緣起的法相),須參究一物實必是什麼物。『什麼物』,不是疑問詞,是一元性的恁麽來(法相依真如佛性的現起)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2014年2月13日 星期四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24) 行持 下(2)


《行持 下》永平道元禪師 (2)



世人有情,蒙惠金銀珍玩尚報謝;好語好聲之誼,有心者皆勤勉報謝之情。見聞如來正法之大恩,豈忘人面?此理不忘,是一生之珍寶也。不令此行持退轉之形骸髑髏者,生時死時,同收于七寶塔,為一切人天皆應供養之功德也。若知有如是之大功德,則不必令草露之命途零落。當殷勤報謝如山之德,此即行持也。此行持之功者,以為佛祖行持而有吾也。大凡初祖、二祖,不曾草創精舍,無剃草紙繁務,及至三祖、四祖,亦復如是。五祖、六祖不自草創寺院,青原、南嶽亦復如是。

世人有恩情,蒙惠金銀珍玩尚且報謝;好語好聲的行誼,有心的皆勤勉報謝恩情。見聞如來正法的大恩,豈忘人情?此理不忘,是一生的珍寶。不令此行持退轉的形骸髑髏的,於生時死時,同收於七寶塔,為一切人天皆應供養的功德。若知有如是的大功德,則不必令如草露的命途零落。當殷勤報謝如山的功德,此即是行持。此行持的功德,是以因佛祖行持而有我。大凡初祖、二祖,不曾草創精舍,無剃草紙繁務,及至三祖、四祖,亦復如是。五祖、六祖不自草創寺院,青原、南嶽亦復如是。



石頭大師結草庵于大石,坐禪于石上;晝夜不睡,無不坐時。雖未虧缺眾務,然十二時之坐禪則必修之。今青原一派流通於天下,利潤人天,乃石頭之大力行持堅固之然耳。今雲門、法眼之所明(眼)者,皆石頭大師之法孫也。

石頭西遷大師結草庵於大石,坐禪於石上;晝夜不睡,無不坐時。雖未虧缺眾務,然十二時的坐禪則是必修的。今日青原一派流通於天下,利潤人天,乃石頭西遷大師的大力行持堅固而有的。今日雲門、法眼的明眼大師,皆石頭大師的法孫。



第三十一祖大醫禪師,十四歲時,見三祖大師,服勞九載。自既嗣續佛祖之祖風,乃攝心無寐,脅不至席,僅六十年也。化被怨親,德遍人天。真丹第四祖也。

第三十一祖大醫道信禪師,十四歲時,見三祖僧燦大師,服勞九載。自既嗣續佛祖的祖風,乃攝心無寐,脅不至席,僅六十年。教化被怨親,功德遍人天。是中國第四祖。



貞觀癸卯歲,太宗問師道味,欲瞻風采,昭赴京。師上表遜謝,前後三返,競以疾辭。第四度命使曰:“如果不赴,即取首來。”使至山諭旨,師乃引頸就刃,神色儼然。使異之,回以狀聞。帝彌家歎慕,就賜珍繒以遂其志。

貞觀癸卯歲,唐太宗向道信禪師問道味,欲瞻風采,昭書赴京。道信禪師上表謙遜婉謝,前後三返,競以疾辭。第四度命使說:「如果不赴,即取首來。」使至山諭旨,師乃引頸就刃,神色儼然。使異之,回以狀聞。帝彌家歎慕,就賜珍繒以遂其志。



然則,四祖禪師不以身命為身命,行持不親近王臣之行持,乃千載一遇也!太宗者,有義之國王也。相見者,雖非不可受,然須參學有如是先達之行持也。為人主者,尚不惜身命,更歎慕引頸就刃而不惜身命之人物也。此非突然,乃珍惜光陰,專一於行持也。上表三返,乃奇代之例也。而今之澆季,則有願見帝者也。

然而,四祖道信禪師不以身命為身命,行持不親近王臣的行持,乃是千載一遇!唐太宗,是有義的國王。相見的事,雖非不可領受,然須參學有如的先達的行持。為人主的,尚不惜身命,更歎慕引頸就刃而不惜身命的人物。此事非突然,乃是珍惜光陰,專一於行持。上表三返,乃是奇代的例子。而今日的道德風俗淺薄的末世,則有祈願見帝王的修行人。



高宗永徽辛亥歲閏九月四日,忽垂誡門人曰:“一切諸法悉皆解脫,如等各自護念,流化未來。”言訖,安坐而逝。壽七十有二。塔於本山。明年四月八日,塔戶無故自開,儀相如生。爾後,門人不敢復閉。

高宗永徽辛亥歲閏九月四日,四祖道信禪師忽垂誡門人說:「一切諸法悉皆解脫,如等各自護念,流化未來。」言訖,安坐而逝。壽七十有二。建塔於破頭山。明年四月八日,塔戶無故自開,儀相如生。爾後,門人不敢復閉。



須知一切諸法悉皆解脫也,諸法非空,諸法非諸法,乃悉皆解脫之諸法也。今四祖,未入塔時有行持,既在塔時亦有行持也。見聞生者必有滅者,即是小見也;知見滅者無思覺者,則是小聞也。學道者,切莫學從等之小聞、小見。當有生者之無滅,滅者之有思覺也。

須知一切諸法悉皆解脫,諸法非空,諸法非諸法相所展現的,這些法相乃是悉皆解脫的諸法(即諸法相是依真如法而有的)。今日四祖道信禪師,未入塔時有行持,既在塔時亦有行持。以生者必有滅的見聞的,即是小見;以滅者無思覺的知見的,則是小聞。學道的,切莫學這等的小聞、小見。當知有生者的無滅,滅者的有思覺啊。



福州玄砂宗一大師,法名師備,福州閩縣人也。姓謝氏。自幼好垂釣,泛小艇於南台江。習諸漁夫。唐咸通初,年甫三十也,忽願出塵,即棄釣舟,投芙蓉山靈訓禪師落髮,受具足戒於豫章開元寺道玄律師。

福州玄砂宗一大師,法名師備,福州閩縣人。姓謝氏。自幼好垂釣,泛小艇於南台江。習諸漁夫。唐咸通初年,年甫三十,忽願出塵,即棄釣舟,投芙蓉山靈訓禪師落髮,受具足戒於豫章開元寺道玄律師。



布衲芒履,食才接氣,常終日宴坐,眾皆異之。與雪峰義存,本法門昆仲,而親近若師資。雪峰以其苦行,呼為頭陀。一日雪峰問曰:“阿那個是備頭陀?”師對曰:“終不敢誑於人。”異日,雪峰召曰:“備頭陀何不遍參去?”師曰:“達磨不東土,二祖不往西天。”雪峰然之。

布衲芒履,飲食只求維持氣息,常終日宴坐,眾皆詫異。與雪峰義存,本是法門昆仲,然而親近相若師資。雪峰以其苦行,稱呼他為頭陀。一日雪峰問說:「哪個是你的本來面目,『備頭陀』?」宗一大師對說:「這『備頭陀』,總是不敢誑語於人。」異日,雪峰召問:「備頭陀何不遍參去?」宗一大師曰:「佛法這事,達摩不必帶來東土就有,所以二祖也不必前往西天求取。」雪峰贊同他的說法。



遂及登象骨山,即與師同力締構,玄徒臻萃。師之入室諮決,不關晨昏。諸方玄學中有所未決者,必從師請益。雪峰曰:“須問備頭陀。”師當仁不讓而勵之。不依拔群之行持,則不可有恁麼之行履也,終日宴坐,務者稀矣。今晚學者,須畏所剩之光陰少,終日宴坐而勤之。

遂及登象骨山(即雪峰山舊稱),即與師同力締構,玄徒臻萃。宗一大師的入室諮決,不關晨昏。諸方玄學中有所未決的,必從宗一大師請益。雪峰禪師說:「須參問備頭陀。」宗一大師當仁不讓而勵之。不依拔群的行持,則不可有恁麼的行履,終日宴坐,只以此為務的稀少啊。今日晚學的,須畏所剩的光陰少,終日宴坐而勤之。



長慶慧棱和尚,雪峰下之尊宿也。往來于雪峰與玄沙,參學僅二十九年也。於其年月,坐破蒲團二十枚。今人有愛坐禪者,即舉長慶而為慕古之勝躅也。慕者多,而及者少矣。然三十年功夫不虛,有時因卷起涼簾,忽然大悟。三十年來未曾回鄉土,未晤親族,不與上下肩談笑,專一於功夫坐禪。師之行持,三十年也。以疑滯為疑滯,三十年不懈怠,可謂利機,可謂大根!傳聞其勵志堅固者,即從經卷也。欲願可願,恥可恥者,當相逢于長慶也!論實而言,唯由無道心,操行脆弱,乃徒為名利所系縛也。

長慶慧棱和尚,雪峰下的尊宿。往來於雪峰與玄沙,參學僅二十九年。於其年月,坐破蒲團二十枚。今日人有愛坐禪的,即舉長慶而為慕古的勝躅。仰慕者多,而能及者少啊。然三十年功夫是不虛的,有時因捲起涼簾,忽然大悟。三十年來未曾回鄉土,未晤親族,不曾與左右人談笑,專一於功夫坐禪。慧棱師的行持,三十年啊。把疑滯當為疑滯,三十年不懈怠,可稱是利機,可謂是大根!傳聞使其勵志堅固的,即是遵從經卷。欲願可願,恥可恥的,當相逢於長慶慧棱和尚!論實而言,唯由無道心,操行脆弱,乃是徒為名利所繫縛。



大溈山大圓禪師,自百丈授記後,直往溈山峭絕,以鳥禽為伍,結草修煉,不以風雪為辭勞,橡栗充食。無堂宇,無常住。然則,行持現成,四十來年也。後為海內之名蘭,乃龍象蹴踏者也。願梵刹現成者,則莫顧人情,須堅固佛法之行持也。有修煉而無堂閣者,乃古佛之道場也,即遠聞露地樹下之風也。他處在,永為結界。當一人之有行持,則傳于諸佛之道場也。末世之愚人,切莫徒疲於堂閣之結構。佛祖未願堂閣。自己之眼睛尚未明,卻亂結構殿堂精蘭,全非供養佛宇于諸佛,乃為己之名利窟宅也。溈山往昔之行持,須靜思之也。謂思者,當思我今如棲溈山也。深夜雨聲唯穿苔乎?當有穿卻岩石之力!冬天雪夜,禽獸當少,況乎有人煙知我哉!若非輕命而重法之行持者,是不可然之活計也。剃草不速,土木不營,唯有行持修煉,功夫辦道也。可憐正法傳持之嫡祖,勞於幾重山中之險阻!傳聞溈山有池有水,乃冰重霧重。雖非人物可堪忍之幽棲,然佛道與玄奧,乃化成為新也。如是行持而見聞得道者,雖非易身可聽,若不知報謝行持之勤勞,即令易聽,然有心之晚學,焉能以往昔之溈山,如目前之而今,思而憐之哉?

大溈山大圓禪師,自受百丈禪師授記後,直往溈山絕峭,以鳥禽為伍,結草修煉,不以風雪為辭勞,橡栗充食。無堂宇,無常住處。然則,行持現成,四十來年。往後成為海內的名蘭,乃是造就佛道龍象的師祖。祈願梵行現成的人,則莫顧人情,須堅固佛法的行持。有修煉而無堂閣的,乃古佛的道場,即是遠聞露地樹下修行的風範。他所處在的,即永為安居道場(結界)。當有一人的行持,則傳於諸佛的道場。末世的愚人,切莫徒疲於堂閣的結構。佛祖未願堂閣。自己的眼睛尚未明,卻亂結構殿堂精蘭,全非供養佛宇於諸佛,乃為己的名利窟宅。須靜思參究,溈山往昔的行持。所謂靜思的,是應當思考我今日就如棲息於溈山。深夜雨聲唯穿苔嗎?當有穿卻岩石的功力!冬天雪夜,禽獸當少,況乎有人煙知我呢!若非輕命而重法的行持的,是不可能做這活計的。不速剃草,不營土木,唯有行持修煉,功夫辦道。可憐正法傳持的嫡祖,辛勞於幾重山中的險阻!傳聞溈山有池有水,乃冰重霧重。雖非人物可堪忍的幽棲處,然而佛道與真如玄奧,乃可化成為新處。如是行持而見聞得道的,雖非易身可聽聞,若不知道報謝行持的勤勞功夫,即令易身而聽聞,然而有心的晚學,哪能以往昔的溈山,如目前的情形,思考而憐惜呢?



因此溈山之行持道力化導之功,風輪不動,世界不破,天眾宮殿穩,人間國土亦保持也。雖非是溈山之遠孫,當以溈山為祖宗也。後仰山來侍奉。仰山原在百丈先師處,雖是問十答百之鶖子,然參侍溈山后,更作看牛三年之功夫。此乃近年斷絕,不見聞之行持也。三年之看牛,求人道得者不能。

因此溈山的行持道力化導的功德,風輪不動,世界不破,天眾宮殿穩,人間國土亦保持。道元(是青原行思一系)雖不是溈山的遠孫,也當以溈山為祖宗。後來仰山禪師來侍奉。仰山原在百丈先師處,雖是問十答百的智慧鶖子,然而參侍溈山後,更作看牛(參本來面目)三年的功夫。此事乃近年斷絕,不見聞的行持。三年的看牛,是無法找到其他人的例子。



芙蓉山楷祖,專以行持現成為本源也。國主賜以定照禪師號並紫袍,祖不受,修表具辭。國主雖有咎,然師終不受也。傳米湯之法味也。結庵於芙蓉山,道俗川湊者,僅數百人也。日食粥一杯,故多引去,師誓不赴齋。

芙蓉山道楷祖師,專以行持現成為本源。北宋徽宗賜以定照禪師號並紫袍,道楷祖師不受,修表具辭。北宋徽宗雖有咎難,然道楷祖師終究不受。傳米湯的法味。結庵於芙蓉山,道俗川湊的僅數百人。日僅食粥一杯,故多接引去,師誓不赴齋。



有時示眾曰:「夫出家者,為厭塵勞,求脫生死,休心息念,斷絕攀緣,故名出家。豈可以等閒利養,埋沒平生。直須兩頭撇開,中間放下。遇聲遇色,如石上栽花。見利見名,似眼中著屑。況從無始以來,不是不曾經歷,又不是不知次第,不過翻頭作尾。止于如此,何須苦苦貪戀?如今不歇,更待何時?所以先聖教人只要盡卻今時。能盡今時,更有何事?若得心中無事,佛祖猶是冤家;一切世事自然冷淡,方始那邊相應。」

道楷祖師有時示眾說:「夫出家者,為厭塵勞,求脫生死,休心息念,斷絕攀緣,故名出家。豈可以等閒利養,埋沒平生。直須兩頭撇開,中間放下。遇聲遇色,如石上栽花。見利見名,似眼中著屑。況從無始以來,不是不曾經歷,又不是不知次第,不過輪迴翻頭作尾。止於如此,何須苦苦貪戀?如今不歇,更待何時?所以先聖教人只要盡卻今時(因果一如,修證一如,所以脫落今時,即脫落全時,即在彼岸)。能盡今時,更有何事?若得心中無事,佛祖猶是冤家;一切世事自然冷淡,方始那邊相應。」



「你不見,隱山至死,不肯見人;趙州至死,不肯告人。扁擔拾橡栗為食,大梅以荷葉為衣。紙衣道者只披紙,玄太上座只著布。石霜至枯木堂與眾坐臥,只要死了你心。投子使人辦米,同煮共餐,要得省取你事。且從上諸聖有如此榜樣,若無長處,如何甘得?諸仁者,若也於斯體究,的不污人。若也不肯承當,向後深恐費力。」

「你不見,隱山(潭州龍山禪師)至死,不肯見人;趙州至死,不肯告人。扁擔(扁擔曉了禪師)拾橡栗為食,大梅以荷葉為衣。紙衣道者(紙衣克符禪師)只披紙,玄太上座(南岳玄泰禪師)只著布。石霜慶諸禪師至枯木堂與眾坐臥,只要死了你心。投子義青禪師使人辦米,同煮共餐,要得省取你事。且從上諸聖有如此榜樣,若這些行持無長處,如何甘之如飴?諸仁者,若也於斯體究,的確不污人。若也不肯承當,向後深恐費力。」



「山僧行業無取,忝主山門,豈可坐費常住,頓忘先聖咐囑?今者輒欲略學古人為住持體例,與諸人議定,更不下山,不赴齋,不發化主,唯將本院庄課一歲所得,均作三百六十分,日取一分用之,更不隨人添減。可以輩飯則作飯,作飯不足則作粥;作粥不足則作湯。新到相見,茶湯而已,更不煎點,唯置一茶堂,自去取用。務要省緣,專一辦道。」

「山僧(道楷祖師)道行功業無可取,忝為山門主,豈可坐費常住寺院,頓忘先聖咐囑?今者輒欲略學古人為住持體例,與諸人議定,更不下山,不赴齋,不發化主,唯將本院庄課一歲所得,均作三百六十分,日取一分用之,更不隨人添減。可以輩飯則作飯,作飯不足則作粥;作粥不足則作湯。新到相見,茶湯而已,更不煎點,唯置一茶堂,自去取用。務要省緣,專一辦道。」



又況活計具足,風景不疏,花解笑,鳥解啼,木馬長鳴,石牛善走。天外之青山寡色,耳畔之鳴泉無聲。嶺上猿啼,露濕中霄之月;林間鶴唳,風回清曉之松。春風起時枯木龍吟,秋葉凋而寒林花散。玉階鋪苔蘚之紋,人面帶煙霞之色。音塵寂爾,消息宛然。一味蕭條,無可趣向。」

又何況生活資糧具足,風景不疏,花解笑,鳥解啼,木馬長鳴,石牛善走。天外的青山寡色,耳畔的鳴泉無聲。嶺上猿啼,露濕中霄之月;林間鶴唳,風回清曉之松。春風起時枯木龍吟,秋葉凋而寒林花散。玉階鋪苔蘚之紋,人面帶煙霞之色。音塵寂爾,消息宛然。一味蕭條,無可趣向。」(即四事俱足、世俗凡塵煩惱不擾、有情無情說法宛然,只是寂靜冷清一味,無心情浮動的意圖)



你不見,達磨西來,到少室山下,面壁九年,二祖至於立雪斷臂,可謂受艱辛!然而達磨不曾措了,二祖不曾問著一句。還喚達磨作不為人得麼?喚二祖做不求師得麼?山僧每至說著古聖處,便覺無地容身。慚愧後人軟弱,又況百味珍羞,遞相供養,道我四處具足,方可發心。只恐做手腳不迭,便是隔生隔世去也。時光似箭,深為可惜。雖然如是,更在他人從長相度,山僧也強教你不得。諸仁者,還見古人偈麼?“山田脫栗飯,野菜淡黃薺;吃則從君吃,不吃任東西。”伏惟同道,各自努力。珍重!」

君不見,達磨西來,到少室山下,面壁九年,二祖至於立雪斷臂,可謂受艱辛!然而達磨不曾安排了,二祖不曾問著一句,但師徒因緣自然成就。還喚達磨作為不為得人麼?喚二祖所做不求得師麼?山僧每次說著古聖處,便覺無地容身。慚愧後人志氣軟弱,又何況百味珍羞,遞相供養,說是須要四事具足,方可發心。只恐做初學手腳都來不及,便是隔生隔世去了。時光似箭,深為可惜。雖然如是,更是要自己從長遠計度,山僧也強教你不得。諸仁者,還見古人詩偈麼?『山田脫栗飯,野菜淡黃薺;吃則從君吃,不吃任東西。』伏惟同道,各自努力。珍重!」



此即祖宗之單傳骨髓也。高祖之行持雖多,且舉此一例而已。而今我等晚學,須從于芙蓉高祖之芙蓉山修煉、行持、參學之,其即祗園之正儀也。

此即是祖宗的單傳骨髓法教。高祖的行持雖多,且舉此一例而已。而今日我等晚學,須從於芙蓉高祖的芙蓉山修煉、行持、參學,其即是釋尊祗園的正儀。



洪州江西開元寺大寂禪師,諱道一,漢州十方縣人也。參侍南嶽十餘載。有時欲歸鄉里而至半路,由半路卻返寺,燒香禮拜。南嶽因作偈示云馬祖:“勸君莫歸鄉,歸鄉道不行。並捨老婆子,說汝舊時名。”

洪州江西開元寺(馬祖)大寂禪師,諱道一,漢州十方縣人。參侍南嶽懷讓禪師十餘載。有時欲歸鄉里而至半路,由半路卻返寺,燒香禮拜。南嶽懷讓禪師因而作偈示馬祖說:「勸君莫歸鄉,歸鄉道不行。並捨老婆子,說汝舊時名(禪語的舊時人,是指本來面目)。」(有另一說法是,這詩偈是馬祖歸鄉時作的:為道莫還鄉,還鄉道不成。溪邊老婆子,喚我舊時名)



承此法語,馬祖敬崇,誓曰:“我生生亦不向漢州。”如是誓願,不向漢州走一步。一直往江西,往來十方。僅道得即心是佛外,更無一語為人。然南嶽之嫡嗣也,人天之命脈也。

承此法語,馬祖敬崇祖訓,發誓說:「我生生亦不向漢州。」如是誓願,不向漢州走一步。一直往江西,往來十方。僅道得『即心是佛』外,更無一語為人。然而是南嶽的嫡嗣,人天的命脈啊。



如何是“莫歸鄉?”“莫故鄉”者,須何在?東西南北之歸去來,唯是自己之倒起也,誠為“歸鄉道不行”也。道不行之歸鄉也行持,非歸鄉也行持,歸鄉為何道不行耶?為不行所礙耶?為自己所礙耶?

如何是「莫歸鄉?」「莫故鄉」的,須何在?(即是問:應如何住心?)東西南北的歸去來,唯是自己的顛倒,誠然是為「歸鄉道不行」。道不行的歸鄉也行持,非歸鄉也行持,歸鄉為何道不行呢?為不行所礙呢?為自己所礙呢?(即是說:歸鄉、非歸鄉都是行持,只是不要落入二元的分別識心(即無住生心),就無礙於道,就是佛道的行持。)



“並捨老婆子”者,非謂“說汝舊時名”也。乃是“並捨老婆子,說汝舊時名”之道得也。南岳如何而有此道得?江西如何而得此法語?其道理者,謂吾向南行時,大地同向南行也,餘方亦然。唯置疑以須彌,大海為量,格量於日月星辰而猶滯者,少見也。

這「並捨老婆子」,不是在說「說汝舊時名」。乃是能說得這「並捨老婆子,說汝舊時名」法語的道。南岳如何而能說得此道?江西如何而得此法語?這道理是佛道是一元運作的,不落入我、人、時間、空間相的,說我向南行時,大地也同向南行,餘方亦然。唯以須彌,大海為量的置疑,去格量於日月星辰而猶有滯礙的,是少見的。



第三十二祖大滿禪師,黃梅人也。俗姓周氏,以母姓稱之,師無父而生也,比如李老君。自七歲傳法後,至七十有四,佛祖正法眼藏,善能住持之。密付囑衣法於慧能行者,乃不群之行持也。以其不付囑衣法於神秀,而付囑於慧能故,則正法之壽命不斷絕耳。

第三十二祖大滿弘忍禪師,黃梅人。俗姓周氏,以母姓稱之,師法無父而生,比如李老君(老子)。自七歲傳法後,至七十有四,佛祖正法眼藏,善能住持之。密付囑衣法於未出家的慧能行者,乃是超群的行持。因其不付囑衣法於神秀,而付囑於慧能的原故,則佛道正法的壽命不斷絕。



先師天童和尚,越上人也。十九歲棄教學而參學,及七旬亦尚不退也。雖嘉定皇帝賜紫衣、師號,()終不受,修表辭謝。十方雲衲皆崇重,遠近有識共隨喜。皇帝大悅而賜御茶。知者,皆讚嘆為奇代之事,誠為真實之行持也。是故,愛名者,亦惡於犯禁。犯禁乃一時之非,愛名則一生之累也。切莫愚而不捨,切莫暗中受之。不受者,是行持也;捨,即行持也。六代之祖師,各有師號者,皆滅後之赦謚也,非在世之愛名。是故,須速捨生死之愛名,樂願佛祖之行持。切莫貪愛而等於禽獸!貪愛不重吾我者,禽獸亦有其念,畜生亦有其懷。然捨名利者,亦為人天所稀,佛祖無不捨之。

先師天童如淨和尚,越上人。十九歲棄教相學而參禪學,及七旬亦尚不退。雖嘉定皇帝賜紫衣、師號,()終不受,修表辭謝。十方雲衲皆崇重,遠近有識共隨喜。皇帝大悅而賜御茶。知者,皆讚嘆為奇代之事,誠為真實的行持。所以,愛名的,亦會於犯禁有惡習。犯禁乃一時之非,愛名則一生之累。切莫愚而不捨,切莫暗中受之。不受的,是行持;捨,即是行持。六代的祖師,各有師號的,皆是滅後的赦謚,非在世的愛名。所以,須速捨生死的愛名,樂願佛祖的行持。切莫貪愛而等於禽獸!不重吾我的貪愛,禽獸亦有其念,畜生亦有其懷。然而能捨名利的,是為人天所稀有,佛祖無不捨棄。



或曰:為眾生利益,貪名愛利。此是大邪說也,付佛法之外道也,謗正法之魔儻也。若如汝言,不貪名利之佛祖,則無利生乎?可笑!可笑!又,有不貪之利生,如何?又,不學許多之利生,稱非利生為利生者,當為魔類。為汝所利益之眾生者,當為墮獄之種類。可悲一生昏暗,莫稱愚蒙為利生。是故,恩賜師號,亦上表辭謝,乃古來之勝躅也,當為晚學之參究。親見先師,是逢人也。

或說:是為眾生利益,而貪名愛利。這是大邪說,付佛法的外道,謗正法的魔儻。若像這種說法,不貪名利的佛祖,則無利生乎?可笑!可笑!又,有不貪的利生,知道嗎?又,不學許多的利生,而稱非利生為利生的,當為魔類。被你所利益的眾生,當為盲從墮獄的種類。可悲一生昏暗,莫稱愚蒙為利生。所以,皇恩賜如淨先師名號,亦上表辭謝,乃是古來的典範,當為晚學的參究。能親見如淨先師,正逢是人。



先師十九歲離鄉尋師,功夫辦道,至六十五歲而尚不退不轉也。不親近帝者,不會帝者。不與丞相為親厚,不與官員為親厚。非但表辭紫衣、師號,且一生不搭斑駁袈裟;日常上堂、入室,皆用黑色袈裟、裰子。

如淨先師十九歲離鄉尋師,下功夫辦道,至六十五歲而尚不退不轉。不親近帝王,不會帝王。不與丞相為親厚,不與官員為親厚。非但表辭紫衣、師號,且一生不搭斑駁袈裟;日常上堂、入室,皆用黑色袈裟、裰子。



教訓衲子曰:“參禪學道,第一有道心,是學道之始也。今二百年來,祖師道廢,可悲矣!況道得一句之皮袋者,少也!某甲往昔掛錫徑山時,德光佛照即當時之粥飯頭也。上堂云:‘佛法禪道,不可覓他人之言句,唯各自理會。’如是說之,則僧堂裡都不管也,雲來兄弟也都不管也,唯只管與客官相見、追尋也。佛照殊不知佛法之機關,唯偏貪名愛利耶。佛法若是各自理會,奈何有尋師訪道之老古錐哉?真個是光佛照,不曾參禪也!今諸方長老之無道心者,唯光佛照個兒子也,佛法哪得他手裡有?可惜!可惜!”於如是言說,佛照之兒孫雖多有聞者,然皆不怨。

教訓衲子說:「參禪學道,第一要有道心,是學道的開始。今二百年來,祖師道廢,可悲啊!何況道得一句的修行人,少啊!某甲(如淨先師)往昔掛錫徑山(大慧宗杲處)時,德光佛照禪師即是當時的粥飯頭。上堂說:『佛法禪道,不可覓他人的言句,唯各自理會。』如是說之,則僧堂裡都不管,雲遊來的兄弟也都不管,唯只管與客官貴人相見、追尋。佛照禪師殊不知佛法的機關,唯偏貪名愛利呢。佛法若是各自理會,奈何有尋師訪道的老古錐呢?真個是光佛照,不曾參禪啊!今諸方長老無道心的,唯是光佛照的兒子,佛法哪得他手裡有?可惜!可惜!」如淨先師如是言說,佛照禪師的兒孫雖多有聞的,然皆不怨。



又曰:“參禪者,身心脫落也,不用燒香、禮拜、念佛、修懺、看經,只管坐始得。”

如淨先師又說:「參禪的,是身心脫落,不用燒香、禮拜、念佛、修懺、看經,只管打坐始得。」



誠然,今大宋之諸方,掛參禪名字,稱祖宗遠孫之皮袋,非但一、二百,乃稻麻竹葦也。勸誘打坐之輩,絕而不風聞也。五湖四海之間,唯先師天童而已矣!諸方雖亦同贊天童,然天童則不贊諸方。亦有不全知天童之大刹主。雖是生於中華,然當為禽獸之流類也!當參而不參。徒使光陰錯過故。可悲!不識天童之徒輩,以喧嘩胡說亂道,錯認之為佛祖之家風。

誠然,今日大宋的諸方,掛參禪名字,稱祖宗遠孫的修行人,非但一、二百,乃是稻麻竹葦的多。然而勸誘打坐的師輩,絕而不風聞。五湖四海之間,唯有先師天童如淨禪師而已啊!諸方雖亦同贊賞天童,然天童則不贊同諸方。也有不全知天童的大刹主。雖是生於中華,然當為禽獸的流類!當參而不參。因為徒使光陰錯過。可悲!不識天童如淨禪師的徒輩,以喧嘩胡說亂道,被錯認為佛祖的家風。



先師日常普說:“吾自十九歲以來,遍經諸方叢林,無為人之師。十九歲以來,一日一夜,無有不礙蒲團之日夜。某甲未住院以來,不與鄉人語,以惜光陰故也。於掛錫之處在,庵裡寮舍,全無人見,況乎費功夫於遊山玩水哉!坐禪於雲堂、公界外,或於閣上,或求屏處,獨自往之,坐禪於穩便之所。常袖裡攜蒲團,或亦坐禪於岩下。常念,將坐破金剛座,是求所期也。亦常常有臀肉爛壞,是時則益好坐禪。某甲今年六十五載,老骨頭懶,雖不會坐禪,因憐十方兄弟,主持山門,曉喻方來,為眾傳道也。諸方長老,哪裡有什麼佛法故耳。”如是上堂,如是普說也。又,不受諸方雲水人事之禮。

先師如淨禪師日常普說:「吾自十九歲以來,遍經諸方叢林,無為人之師。十九歲以來,一日一夜,無有不礙蒲團的日夜。某甲(如淨)未住院以來,不與鄉人語,因為愛惜光陰。於掛錫的處所,庵裡寮舍,全無人見,況乎費功夫於遊山玩水呢!坐禪於雲堂、公界外,或於閣上,或求屏處,獨自往之,坐禪於穩便的處所。常袖裡攜蒲團,或亦坐禪於岩下。常念求期能坐破金剛座。亦常常有臀肉爛壞,這時則更加喜好坐禪。某甲(如淨)今年六十五載,老骨頭懶,雖不會坐禪,因憐十方兄弟,主持山門,曉喻方來,為眾傳道。諸方長老,哪裡有什麼佛法故耳。」如是上堂,如是普說。又,不受諸方雲水人事的賀禮。



趙提舉者,嘉定聖主之胤孫也,知明州軍州事、管內勸農使也。請先師到州府陛座,佈施銀子一萬鋌。先師陛座了,向提舉謝曰:“某甲依例出山陛座,開演正法眼藏、涅槃妙心,謹以薦福先公冥府,但是銀子不敢領,僧家不要這般物子。千萬賜恩,依舊拜還。” 提舉曰:“和尚,下官忝以皇帝陛下親族,到處且貴,寶貝見多。今以先父冥福之日,欲資冥府,和尚為何不納?今日多幸,大慈大悲,卒留少襯。” 先師曰:“提舉台命且嚴,不敢遜謝。只有道理,某甲陛座說法,提舉聰聽得否?” 提舉曰:“下官只聽歡喜。” 先師曰:“提舉聰明,照鑒山語,不勝惶恐。更望台臨,鈞候萬福。山僧陞座時,說的什麼法,是道看。若道得,拜領銀子一萬鋌。若道不得,便府使收銀子。” 提舉起向先師云:“即辰伏惟和尚法候,動止萬福。” 先師曰:“這個是舉來底,那個是聽得底。” 提舉擬議。先師曰:“先公冥福圓成,襯施且待先公台判。”如是言之,即請暇,提舉曰:“未恨不領,且喜見師。” 如是言之,便送先師。浙東、浙西之道俗,多讚嘆。此事載於平侍者之日錄。

趙提舉,是嘉定聖主的胤孫,知明州軍州事、管內勸農使。請先師到州府陛座,佈施銀子一萬鋌。先師陛座了,向提舉謝說:「某甲(如淨)依例出山陛座,開演正法眼藏、涅槃妙心,謹以薦福先公冥府,但是銀子不敢領,僧家不要這般物子。千萬賜恩,依舊拜還。」 提舉說:「和尚,下官忝以皇帝陛下親族,到處且貴,寶貝見多。今以先父冥福的日子,欲資助冥府,和尚為何不納?今日多幸,大慈大悲,卒留少襯(銀子)。」 先師說:「提舉台命且嚴,不敢遜謝。只有道理,某甲陛座說法,提舉聰聽得否?」 提舉說:「下官只歡喜聽。」 先師說:「提舉聰明,照鑒山僧語,不勝惶恐。更望台臨,鈞候萬福。山僧陞座時,說的什麼法,是道看。若道得,拜領銀子一萬鋌。若道不得,便府使收銀子。」 提舉起向先師說:「即辰伏惟和尚法候,動止萬福。」 先師說:「這個是舉來底,那個是聽得底。」(這裡聰明提舉知道日常舉手投足,都是佛性現成的。所以,起身向如淨禪師請安。但這是果位的展現,所以如淨禪師說「這個是舉來底」。並且問因位「那個是聽得底」。雖然因果是一如的,但這『聽得底』因位是不落入言說的,提舉當然無法言語表達。這裡提舉應該以同樣的方法來破解,如提舉應說:「那個是聽得底且打住,且問如淨禪師:「五台山與泰山相見於何處?」), 提舉擬議。先師說:「先公冥福圓成,布施的銀子且待先公台判。」如是言說,即請暇,提舉說:「未恨不領,且喜見師。」 如是言說,便送先師。浙東、浙西的道俗,多讚嘆。此事載於平侍者的日錄。



平侍者曰:“這老和尚,不可得人,哪裡容易得見?”諸方有誰人不受一萬鋌銀子?古人曰:“金銀玉珠,見之如見糞土。”設若如見金銀,不受者,則衲子之風也。先師有此事,然餘人則無此事也。先師常曰:“三百年以來,為我()知識者,未出。諸人須審細功夫辦道。”

平侍者說:「這老和尚,是『不可得』(即空義)人,哪裡容易見得這些銀子?」諸方有誰人不受一萬鋌銀子?古人說:「金銀玉珠,視之如見糞土。」設若如見金銀,不受的,則是衲子的風範。先師有此事,然餘人則無此事。先師常說:「三百年以來,為我善知識的,未出生。諸人須審細功夫辦道。」



先師之會下,有西蜀錦州人,謂道升,即道家流也。徒儻五人,共誓曰:“我等當一生辦取佛祖之大道,更不可還鄉。” 先師尤隨喜,經行、道業皆一如眾僧。其排立於比丘尼之末,奇代之勝躅也。又,福州僧,其名善如,誓曰:“善如平生不可更向南移一步,當專參佛祖大道。”

先師的門下,有西蜀錦州人,稱為『道升』的,即是道家流派。徒儻共五人,共誓說:「我等當一生辦取佛祖的大道,更不可還鄉。」 先師也隨喜傳授,經行、道業皆一如眾僧。其排立於比丘尼的後面,是奇代的典範。又有,福州僧人,其名叫善如,發誓說:「善如平生將不可更向南移一步,當專參佛祖大道。」



先師之會下,如是之輩頗多,乃親眼所見也。餘師之處雖無,乃大宋國僧宗之行持也。我等無此心操,可悲矣!會佛法時尚然,不會佛法時之身心,則恥之亦有餘也。

先師的門下,如是的徒輩頗多,乃是道元親眼所見。餘師的處所雖無,然而這是大宋國僧宗的行持。我等(日本)無此心情操,可悲啊!會佛法時尚且如此,不會佛法時的身心,則覺得可恥也有餘啊。



須靜思之,一生無幾,佛祖之言句,雖為三三兩兩,然欲道得,則為道得佛祖也。何以故?佛祖者以身心一如故,一句兩句,皆佛祖之溫暖身心也。彼之身心來道得我身心。正當道取時,是為道得來道取我身心也。當是此生道取累生身。是故,為佛為祖者,即超佛越祖也。三三兩兩之行持句,其如是也。切莫馳騁於徒勞之聲色名利。若不馳騁,即為佛祖單傳之行持。所勸者,須當大隱小隱、一個半個,拋卻萬事萬緣,行持於佛祖之行持。

須靜想想,無幾回一生,佛祖的言句,雖是為三三兩兩,然而有能力道得,則是為道得的佛祖。何以故?『佛祖』即是以身心一如(修證一如)的現成,一句兩句,皆是佛祖的溫暖身心。是佛祖的身心來道得我身心(即我身心是佛性現成)。正當道取時,是為道得來道取我身心(即在識心恁麼依真如法行持起下,我身心即是佛性的現成)。也當是此生道取累世生身(無壽者相的全時)。所以,為佛為祖的,即是超佛越祖的。三三兩兩的行持法句,即是如此。切莫馳騁於徒勞的聲色名利(落入二元識心分別運作)。若不馳騁,即為佛祖單傳的行持。所勸說的,須當大隱小隱、一個半個(即盡十方界),拋卻萬事萬緣,行持於佛祖的行持。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2014年2月9日 星期日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23) 行持 下(1)


《行持 下》永平道元禪師 (1)



真丹初祖之西來東土,乃般若多羅尊者之教赦也。航海三載霜華,豈唯風雪痛傷,雲煙又為幾重險浪?入陌生之國,於吝惜身命之凡類,不可想像焉!此當唯由傳法救迷情之大慈(心)所成之行持也。傳法之為自己故爾,傳法之為遍界故爾,盡十方界之為真實道故爾,盡十方界之為自己故爾,盡十方界之為盡十方界故爾。誰之生緣非王宮?何之王宮礙道場?是故,如是西來也。救迷情之為自己,故無驚疑,無怖畏。救迷情之為遍界,故無驚畏,無怖畏。永辭父王之國土,具大舟,經南海,抵廣州。雖使船人多,巾瓶僧眾,然史者失錄。自著岸以降,知之人無。即梁代普通八年丁未歲九月二十一日也。廣州刺史蕭昂者,飾主禮以迎接。因修表以聞武帝,乃蕭昂之勤恪也。武帝即覽奏,欣悅而遣使賚詔迎請,乃是年十月一日也。

真丹(中國)禪宗初祖的西來東土,乃是般若多羅(菩提達摩)尊者的教誨。經航海三載霜華,豈唯風雪痛傷,雲煙又為幾重險浪?入陌生的國度,於吝惜身命的凡類,不可想像呢!此當唯由傳法救迷情的大慈心所成的行持。所以如此,傳法的為自己大慈心,傳法的為遍界眾生,而盡十方界的是為真實道,即盡十方界的是為自己,盡十方界的是為盡十方界。誰的生緣不是王宮?誰的王宮障礙道場?所以是,如是西來。救迷情的為自己的大慈心,故無驚疑,無怖畏。救迷情的為遍界眾生,故無驚畏,無怖畏。永辭父王的國土,具備大舟,經南海,抵廣州。雖出使船的人多,身邊侍從僧眾,然而載史作者遺失紀錄。自著岸以後,無人知道。即是梁代普通八年丁未歲九月二十一日。廣州刺史蕭昂,嚴飾以主禮迎接。因此修表書上奏梁武帝,乃是蕭昂的勤勉恭謹。梁武帝即覽奏書,欣悅而遣使賚詔迎請,乃是年十月一日。



初祖至金陵與武帝相見,梁武帝問:“朕即位已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師曰:“並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師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帝曰:“如何是真功德?”師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問:“如何是勝諦第一義諦?”師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師曰:“不識。”帝不領悟。師知機不契。故是年十月十九日,密行江北。是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至洛陽。寓止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終日默然。然魏主不肖而不知,亦不知可恥之理。

初祖至金陵與武帝相見,梁武帝問:「朕即位已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達摩法師說:「並無功德。」梁武帝說:「何以無功德?」達摩法師說:「這些只是人天小果,是有漏的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梁武帝說:「如何是真功德?」達摩法師說:「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梁武帝又問:「如何是勝諦第一義諦(真理)?」達摩法師說:「廓然無聖。(所有眾生的存在都是因識心緣起而有三界,所以都不是真如聖境)」梁武帝說:「對朕者誰?」達摩法師說:「不識。(你所對的境,是你自己的本來面目。別人是無法識取的)」梁武帝不領悟。達摩法師知機緣不契合。故是年十月十九日,密行江北。是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至洛陽。寓止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終日默然。然而嵩山在魏國,魏主不賢明而不知有此機緣,亦不知是可恥的道理。



師乃南天竺之刹利種也,大國之皇子也。大國之王宮,久熟慣其法。小國之風俗,雖恥見大國之帝者,然初祖不動其心。不捨國,不捨人。于時之菩提流支之訕謗,不救亦不憎;于光統律師之邪心,亦不足以恨之,不及以聞之。如是功德雖多,然東地人物,只思其如尋常之三藏及經論師者,至愚也,小人之緣故也。或以為:“禪宗謂開演一途法門,其餘之經論師等之所云,亦應同初祖之正法。”此乃濫穢佛法之小畜也!

達摩法師乃南天竺的刹利種,大國的皇子。大國的王宮,久熟慣其法。小國的風俗,雖恥見大國的帝者,然初祖不動其心。不捨國,不捨人。於當時的菩提流支的訕謗,不自救亦不憎恨;於光統律師的邪心,亦不足以恨之,不及以聞之。如是功德雖多,然東地人物,只認為達摩法師如尋常的三藏及經論師,是至愚的,是小人的緣故。或以為:「禪宗謂開演一途法門,其餘的經論師等之所說的,亦應同初祖的正法。」此乃濫穢佛法的小畜!



初祖乃自釋迦牟尼佛以來二十八之嫡嗣也。離別父王之大國,救度東地之眾生,誰能與之齊肩?若祖師不西來,東地眾生如何見聞佛之正法?只徒勞為名相之沙石所煩耳!如今我等邊地遠方之披毛戴角類,亦得飽聞正法;而今田夫農父、野老村童亦可見聞之,此乃全仗祖師航海之行持也。西天、中華、風土遙為勝劣,方俗遠有邪正。非由大忍力之大慈,傳持法藏之大聖無可迎之處在,無可住之道場,乃因知人之人者鮮矣!且掛錫嵩山九年也,人云其為壁觀婆羅門,史者編輯其于習禪之列,非然矣!佛佛嫡嫡相傳之正法眼藏,唯祖師是也。

初祖乃是自釋迦牟尼佛以來二十八的嫡嗣。離別父王的大國,救度東地的眾生,誰能與他齊肩?若祖師不西來,東地眾生如何見聞佛的正法?只徒勞為名相的沙石所煩惱罷了!如今我等邊地遠方的披毛戴角類,亦得飽聞正法;而今田夫農父、野老村童亦可見聞,此乃全仗祖師航海的行持。西天、中華、風土遙為勝劣,方俗遠有邪正。非由大忍力的大慈,傳持法藏的大聖無可迎之處在,無可住的道場,乃因知人的人者鮮少啊!且掛錫嵩山九年,人稱其為壁觀婆羅門,史者編輯他於習禪之列,是錯誤啊!佛佛嫡嫡相傳的正法眼藏,唯達摩祖師是。



石門《林間錄》云:“菩提達磨,初自梁之魏。經行於嵩山之下,依杖于少林。面壁燕坐而已,非習禪也。久之,人莫測其故,因以達磨為習禪。夫禪那,諸行之一耳,何足以盡聖人?而當時之人以之,為史者,又從而傳于習禪之列,使與枯木死灰之徒為伍。雖然聖人非止于禪那,而亦不違禪那。如易出於陰陽,而亦不違於陰陽。梁武帝初見達磨時,即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答曰:‘廓然無聖。’進曰:‘對朕者誰?’又曰:‘不識。’“使達磨不通方言,則何於是時,使能耳耶?

石門慧洪的《林間錄》說:「菩提達磨,初自梁到魏。經行於嵩山下,依杖於少林寺。面壁燕坐而已,不是習禪。時間久了,因為人們不知原故,以為達磨法師為習禪。」『禪那』,是諸佛法門的一種,何足以說盡初祖聖人行儀?而當時的人以為如此,而為歷史作紀錄的,又從而傳於習禪之列,使與枯木死灰的徒類為伍。雖然聖人非止於禪那,而亦不違禪那。如易經出於陰陽,而亦不違於陰陽。梁武帝初見達磨時,即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達磨答說:『廓然無聖。』梁武帝進而問:『對朕者誰?』達磨又說:『不識。』」假使達磨不通方言,則何於當時,能如此對答耶?



是故可明(達磨)自梁而往魏,經行於嵩山而倚杖于少林。雖面壁燕坐,然非習禪也。雖未將來一卷經書,然乃正法傳來之正主也。然史者不明,列其于習禪篇者,即是至愚也,可悲矣!

是故可明了達磨自梁而往魏,經行於嵩山而倚杖於少林寺。雖面壁燕坐,然非習禪。雖未帶來一卷經書,然乃正法傳來的正主。然而歷史記載者不明,列達磨於習禪篇的,即是至愚,可悲啊!



如是經行於嵩山,有蹠犬吠堯,可憐矣!至愚也!誰有心而輕慢此慈恩?誰有心而不報此恩?世恩尚不忘,重之人多,是云人矣。祖師之大恩,當勝於父母;祖師之慈愛,不可以親、子比之。我等卑賤,思之當驚怖。不見中土,不生於中華,不識聖,不見賢,未有升天之人,人心偏愚也。自開闢以來,無有化俗之人,不聞澄國之時。以不知所謂如何是清,如何是濁之故也,以冥於二柄三才之本末,故而如是也。況乎知五才之盛衰乎?此愚者,乃由冥於眼前之聲色之故也。冥者,以不識經書之故耳,以經書無師之故耳。謂無師者,即不知此經書為幾十卷,不知此經書為幾百偈、幾千言,只讀文之說相耳!不知有幾千偈、幾萬言耳。如已知古經,如已讀古書,即有慕古之意旨也。若有慕古之心在,則古經來現前也。漢高祖及魏太祖,皆為明了天象之偈,傳地形之言之帝者也。於如是經典明了時,則三才聊明也。尚未逢如是聖君化道之百姓愚輩,以其不知如何學仿事君、如何學仿事親,君子則亦可憐也。為親族者,亦可憐也。為臣為子,亦尺壁徒過,寸陰徒過也。生於如是之家門,尚無人授以國土之重職,(即便)輕小之官位,亦猶可惜矣!濁時尚爾,清時,則亦鮮為見聞也。(生於)如是之邊地,具如是之卑賤身命,飽聞如來正法之道,焉有惜此卑賤身命之心乎?惜後將為何物而拋捨?貴重之身命尚為法而在所不惜,況乎卑賤之身命哉!雖云卑賤,然為道為法,在所不惜,(其身命)則當貴於上天,貴於輪王。然初祖,乃南天竺國香至王之第三皇子也,已是天竺國之帝胤也,皇子也。高貴可敬之東地邊國,可敬奉之儀,則亦尚不知也。無香,無花。坐褥粗略,殿台笨拙。況乎於我國,乃遠方之絕岸,焉知敬奉大國皇子之儀耶?縱令習之,亦乃迂迴而不得究辨也。諸侯、帝者,其儀當異,其禮亦當有輕重,然不知究辨也。不知自己貴賤,則不保任自己;若不保任自己,則自己之貴賤,最須明辨也。初祖乃釋尊第二十八世之付法也。入道以來,更為彌重。如是大聖至尊,尚依師敕而不惜身命者,乃為傳法也,為救生也。真丹國於初祖西來前,尚不見嫡嫡單傳之佛子,亦不面授嫡嫡面授之祖師面目,見佛亦然。後亦於初祖之遠孫外,更不有西來者。曇花一現當易,須待年月算數;初祖西來,不可再有也。然則,自稱祖師遠孫之徒輩,昧於楚國之至愚,玉石未辨,復想齊肩於經論師,此乃因少聞薄解故爾也。無宿殖般若之正種,彼等不得為祖道之遠孫,乃徒勞踸踔於名相之邪路,可憐矣!

達磨祖師如是經行於嵩山,但因佛法各門派有各為其主的情形,可憐啊!至愚呢!誰有心而輕慢此慈恩?誰有心而不報此恩?世恩尚不忘,珍重的人多,才可稱為人啊。祖師的大恩,當勝於父母;祖師的慈愛,不可以親情、子女比之。我等卑賤,想到就當驚怖。不見聞於中土,不生於中華,不識聖,不見賢,未有升天(成就道業)的人,人心偏愚。自開闢以來,無有化俗的人,不聞澄國的時節。以不知所謂如何是清,如何是濁的原故,以不明白於二柄(陰陽)三才(天地人)的道理,故而如是。況乎知五才(金木水火土)的盛衰乎?這些愚輩,乃由於不明白於眼前的聲色的原故。『冥』的,是以不識經書的原故,以經書無師的原故。所謂『無師』的,即不知此經書為幾十卷,不知此經書為幾百偈、幾千言,只讀論文的說相!不知有幾千偈、幾萬言耳。如已知古經,如已讀古書,即有慕古的意旨。若有慕古的心在,則是古經來現前。漢高祖及魏太祖,皆為明了天象的偈言,傳地形的偈言的帝王。於如是經典明了時,則三才聊明。尚未逢如是聖君化道的百姓愚輩,以其不知如何學仿事君、如何學仿事親,君子則亦可憐。為親族者,亦可憐。為臣為子,亦尺壁徒過,寸陰徒過。生於如是的家門,尚無人授以國土的重職,即便輕小的官位,亦猶可惜啊!濁時尚爾,清時,則亦鮮為見聞。生於如是的邊地,具如是的卑賤身命,飽聞如來正法的佛道,焉有惜此卑賤身命的心呢?惜後將為何物而拋捨?貴重的身命尚為法而在所不惜,況乎卑賤的身命呢!雖說是卑賤,然為道為法,在所不惜,這身命則當貴於上天,貴於輪王。然而初祖,乃南天竺國香至王的第三皇子,已是天竺國的帝胤,皇子。高貴可敬的東地邊國,可敬奉的禮儀,則亦尚不知。無香,無花。坐褥粗略,殿台笨拙。況乎於我國,乃遠方的絕岸,焉知敬奉大國皇子的禮儀呢?縱令學習,亦乃迂迴而不得究辨。諸侯、帝者,其儀當異,其禮亦當有輕重,然而不知究辨。不知自己貴賤,則不保任自己;若不保任自己,則自己的貴賤,最須明辨。初祖乃釋尊第二十八世的付法。入道以來,更為彌重。如是大聖至尊,尚依師敕而不惜身命者,乃為傳正法,為救眾生。中國於初祖西來前,尚不見嫡嫡單傳的佛子,亦不面授嫡嫡面授的祖師面目,見佛亦是一樣。後亦於初祖的遠孫外,更不有西來者。曇花一現當易,須待年月算數;初祖西來,不可再有。然則,自稱祖師遠孫的徒輩,昧於楚國的至愚,玉石未辨,復想齊肩於經論師,此乃因少聞薄解的原故。無宿殖般若的正種,彼等不得為祖道的遠孫,乃徒勞踸踔於名相的邪路,可憐啊!



梁普通年間後,尚有往西天者,其為之何哉?至愚之甚矣!以惡業所牽,而跉跰於他國也。步步趣於謗法之邪路,步步逃逝親父之家鄉,汝等到西天有何所得?唯辛苦於山水也!不學西天東來之宗旨,則不明究佛法之東漸,故徒迷路於西天也。雖有求佛法之名稱,然無求佛法之道念。故於西天亦不逢正師,唯徒遇論師、經師。是故,雖正師於西天現在,然以無有求正法之正心故,正法則不到汝等之手也。誰云到西天已見正師?尚未有聞其人也!若已逢正師,將自稱幾許之名稱;以無故,自稱不有也。

梁普通年間後,尚有往西天的僧侶,他們是為何呢?至愚的很啊!以惡業所牽,而跉跰於他國。步步趣於謗法的邪路,步步逃逝親父的家鄉,汝等到西天有何所得?唯辛苦於跋涉山水!不學西天東來的宗旨,則不明究佛法的東漸,故徒迷路於西天。雖有求佛法的名稱,然無求佛法的道念。故於西天亦不逢正師,唯徒遇論師、經師。所以,雖正師於西天現在,然以無有求正法的正心故,正法則不到汝等的手。誰說到西天已經見正師?尚未有聞其人!若已逢正師,將自稱幾許的名稱;以無故,沒有可以自稱的。



又於真丹國,自祖師西來後,倚解於經論,不訪正法之僧侶尚多。雖是批閱經論,然冥於經論之旨意。此黑業者,非唯今日之業力,乃亦是宿生之惡業力也。今生終不聞如來之真訣,不見如來之正法,不被如來之面授所照,不使用如來之佛心,不聽諸佛之家風,乃是可悲之一生也。隋、唐、宋諸代,如是之輩多矣!唯有宿殖般若種子之人,不期而入佛門後,解脫算沙之業而為祖師之遠孫者,此皆利根機也,上上機也,正人之正種也。而愚蒙之輩,則唯永止宿於經論之草庵也。然則,不辭、不厭如此險難之境,初祖西來玄風,今猶在扇,而於此憐惜我等臭皮袋,終為之何耶?

又於中國,自祖師西來後,倚解於經論,不訪正法的僧侶尚多。雖是批閱經論,然不明白於經論的旨意。這種黑業,非唯今日的業力,乃亦是宿生的惡業力。今生終不聞如來的真訣,不見如來的正法,不被如來的面授所照,不使用如來的佛心,不聽諸佛的家風,乃是可悲的一生。隋、唐、宋諸代,如是的流輩多啊!唯有宿殖般若種子的人,不期而入佛門後,解脫算沙的業力而為祖師的遠孫的,此皆利根機,上上機,正人的正種。而愚蒙的流輩,則唯永止宿於經論的草庵。然而,不辭、不厭如此險難的境遇,初祖西來玄風,今猶在扇,而於此憐惜我等臭皮袋,終究是為麼呢?



香嚴禪師曰:「百計千方只為身,不知身是塚中塵;莫言白髮無言語,此是黃泉傳語人。」是故,縱令惜身以百計千方,然終化為塚中一堆塵也。況乎徒役於小國之王民,馳走於東西之間,千辛萬苦,令多少身心痛苦!因義而輕身命者,如不忘殉死之禮者也。為恩所役之前途,只是暗頭之雲霧也。為小臣所役而捨身命於民間者,往昔更多矣!可惜人身,當成道器故也。今逢正法,設令捨棄百千恆沙之身命,亦當參學正法也。玩愚小人,廣大深遠之佛法,當為其何而捨身命耶?賢與不肖,共不應煩於進退者也。

香嚴禪師的詩說:「百計千方只為身,不知身是塚中塵;莫言白髮無言語,此是黃泉傳語人。」所以,縱令惜身以百計千方,然終化為塚中一堆塵。況乎徒服役於小國的王民,馳走於東西之間,千辛萬苦,令多少身心痛苦!因義而輕身命的,是如不忘殉死之禮的。為恩所支配的前途,只是暗頭的雲霧。為小臣所支配而捨身命於民間的,往昔更多啊!可惜人身,被當成道器。今逢正法,設令捨棄百千恆沙的身命,亦當參學正法。玩愚小人,廣大深遠的佛法,當為其何而捨身命耶?賢與不肖,共不應煩於進退者。



須靜思之,正法不流布於世時,縱令欲為正法而拋捨身命者,亦不適逢也。當願適逢正法之而今我等,適逢正法而不拋捨身命之我等者,當慚愧!可恥者,可恥如是之道理也。然則,欲報謝祖師之大恩,乃一日之行持也。切莫顧及自己之身命。較禽獸亦愚之恩愛,切莫惜而不捨。即令愛惜,亦不可為長年之友。塵垢家門,切莫依留;即令依留,終非幽棲。昔佛祖之賢,皆拋捨七寶千子,速棄玉殿朱樓。見如涕唾,視如糞土。此等皆為古來佛祖報謝古來佛祖之知恩報恩之儀也。病雀尚不忘恩,能有三府之環善有報謝。窮龜尚不忘恩,餘不之印善有報謝。可悲!雖為人面,比之畜類亦愚劣。

須靜靜思慮,正法不流布於世時,縱令欲為正法而拋捨身命的,亦不適逢時節。當願適逢正法的而今我等,適逢正法而不拋捨身命的我等者,當慚愧!可恥的,是可恥如是的道理。然而,欲報謝祖師的大恩,乃是一日的行持。切莫顧及自己的身命。較禽獸亦愚的恩愛,切莫惜而不捨。即令愛惜,亦不可當為長年的友人。塵垢家門,切莫依留;即令依留,終非幽棲。昔佛祖的賢者,皆拋捨七寶千子,速棄玉殿朱樓。見之如涕唾,視如糞土。此等皆為古來佛祖報謝古來佛祖的知恩報恩的行儀。病雀尚不忘恩,能有三府的環善有報謝(見《蒙求》卷中『楊寶黃雀』)。窮龜尚不忘恩,餘不之印善有報謝(見《蒙求》卷下『孔愉放龜』)。可悲!雖為人面,比之畜類亦愚劣。



而今之見聞佛法,乃佛祖面面行持而來之慈恩也。佛祖若不單傳,奈何至今日耶?一句之恩尚須報謝,一法之恩尚須報謝。況乎正法眼藏之無上之大法,焉能不報謝之?須願一日拋捨無量恒河沙身命。為法拋捨身命之遺骸,世世之我等,還須禮拜供養。為諸天龍鬼神之所共恭敬尊重、守護讚歎也。道理其必然故。

而今日的見聞佛法,乃佛祖面面行持而來的慈恩。佛祖若不單傳,奈何至今日呢?一句法語的恩賜尚須報謝,一項法門的恩教尚須報謝。況乎正法眼藏的無上的大法,焉能不報謝的?須願一日拋捨無量恒河沙身命(見《摩訶止觀》卷一)。為法拋捨身命的遺骸,世世的我等,還須禮拜供養。為諸天龍鬼神的所共恭敬尊重、守護讚歎。道理其必然故。



西天竺國,賣髑髏買髑髏之法,久來風聞;此即尊重聞法人之髑髏形骸之功德多也。今不為道而拋捨身命,則聞法功德不至。如不顧身命而聞法,則其聞法成熟也。此髑髏者,當尊重也。今我等不為道拋捨髑髏,他日所曬而棄於野外,誰禮拜之?誰買賣之?今日之精魂,卻可恨矣!有鬼打先骨,有天禮先骨。念徒化為塵土之時,則無今日之愛惜,唯有日後之憐憫。催人淚下者,當如見人淚也。以徒化為塵土而為人所厭嫌之髑髏,須能幸於行持佛之正法。

西天竺國,賣髑髏買髑髏的法門,久來風聞;此即尊重聞法人的髑髏形骸的功德多(見《止觀輔行傳弘決》卷一)。今不為道而拋捨身命,則聞法功德不到。如不顧身命而聞法,則其聞法功夫成熟。有這聞法功夫的髑髏,當尊重。今日我等不為道拋捨髑髏,他日所曬而棄於野外,誰禮拜啊?誰買賣啊?今日的精魂,卻可飲恨呢!有鬼打先骨,有天禮先骨(天尊說阿育王譬喻經》紀載:有鬼因生前造惡業,死後鞭打自己骨骸。有天道人則是禮拜自己骨骸)。念徒化為塵土的時節,則無今日的愛惜,唯有日後的憐憫。催人淚下的,當如見人淚下。以徒化為塵土而為人所厭嫌的髑髏,須能幸於行持佛的正法。



是故,莫畏寒苦,寒苦尚不破人,寒苦尚不破道。但須畏不修,不修乃破人、破道。莫畏暑熱,暑熱尚不破人,不破道。不修能破人、破道,受麥取蕨者,道俗之勝髑也。不可求血覓乳而效仿鬼畜。正當行持之一日者,是諸佛之行履也。

所以,莫畏寒苦,寒苦尚不破害人,寒苦尚不破害道。但須畏不修行,不修行乃是破人、破道。莫畏暑熱,暑熱尚不破人,不破道。不修行能破人、破道,為法修行而輕忽飲食(受麥取蕨)的,道俗的典範。不可為飲食如求血覓乳而效仿鬼畜。正當行持(識心依他緣起的一元運作)的一日,則是諸佛的行履啊。



真丹第二祖大祖正宗普覺大師者,為鬼神共餉慕、道俗同尊重之高德之祖也,曠達之士也。久居伊洛,博覽群書。國之所稀,人之難逢,法高德重故。神物倏見,語祖曰:「將欲受果,何滯此耶?大道匪遠,汝其南矣!」翌日,覺頭痛如刺。其師洛陽龍門香山寶靜禪師欲治之,時空中有聲曰:“此乃換骨,非常痛也。”祖遂以見神事白于師,師視其頂骨如五峰秀出矣,乃曰:“如相吉祥,當有所證。神令汝南者,斯則少林寺達磨大士,必汝之師也”。

中國第二祖大祖正宗普覺大師,為鬼神共餉慕、道俗同尊重的高德祖師,曠達的人士。久居伊水與洛水間,博覽群書。是國之所稀,人之難逢,法高德重故。神物倏見,告訴二祖普覺大師說:「將欲受果,何滯此耶?大道匪遠,汝其南矣!」翌日,覺頭痛如刺。其師洛陽龍門香山寶靜禪師欲治之,時空中有聲說:「此乃換骨,非常痛也。」二祖普覺大師遂以見神物的事秉白於師,師視其頂骨如五峰秀出,乃說:「如相吉祥,當有所證。神令汝南者,斯則少林寺達磨大士,必汝之師也」。



聞此教後,祖則參少峰室。神者,即自久遠修道之守護神也。當時,乃窮臘寒天也,曰十二月初九夜也。天雖不成大雨雪,然深山高峰之冬夜,思之則非人物可立地於窗前也。竹節猶破,可畏之時節也。然大雪匝地,埋山沒峰;破雪求道,為幾險難!雖終到祖室,然不許入室,如不顧眄。是夜,不睡,不坐,無息。豎立不動而遲翌日,然夜雪如無情,稍積而埋腰間。落淚滴滴如灑,見淚又重淚,顧身復顧身。自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餓,布發淹泥,投崖飼虎。故尚若此,我又何人?”如是思之,志氣彌高,彌有勵志。今云之“古尚若此,我又何人”。晚進亦不可忘之。且有忘時,即有永劫之沉溺也。如是自惟,則唯求法求道之志氣重重也。因不以澡雪之操為操,故當然耳。遲明之夜之消息,測之而肝膽如碎,唯身毛寒怕也。

二祖普覺大師聞此教後,則去參少峰室少林寺。這『神物』,即是自久遠修道的守護神。當時,乃是歲末寒天,曰子是十二月初九夜。天雖不成大雨雪,然深山高峰的冬夜,想到則非人物可立地於窗前。是竹節猶破,的可畏時節。然大雪匝地,埋山沒峰;破雪求道,為幾險難!雖終到初祖禪室,然不許入室,如不顧眄。是夜,不睡,不坐,無休息。豎立不動而遲至翌日,然夜雪如無情,稍積而埋腰間。落淚滴滴如灑,見淚又重淚,顧身復顧身。自思惟:「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餓,布發淹泥,投崖飼虎。故尚若此,我又何人?」如是思之,志氣彌高,彌有勵志。今日所說的「古尚若此,我又何人」。亦是晚進不可忘的。若且有忘時,即有可能永劫的沉溺。如是自思惟,則唯求法求道的志氣重重。因不以澡雪的操勞為操勞,故當然耳。遲明夜晚的消息,測之而肝膽如碎,唯有寒怕的身毛。



初祖憐之而問眛旦曰:“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聞斯,二祖悲淚汪汪,曰:“唯願和尚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于如是言,初祖曰:“諸佛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非忍而忍。豈以小德小智,清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勞勤苦。”是時,二祖聞之,愈益誨勵,暗中取利刃,自斷左臂,置於師前。初祖因知二祖是為法器,乃曰:“諸佛最初求道,為法忘形。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在。”

初祖憐惜而於天將亮時問說:「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聞此問語,二祖悲淚汪汪,說:「唯願和尚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於如是言,初祖說:「諸佛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非忍而忍。豈以小德小智,清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勞勤苦。」是時,二祖聞之,愈益誨勵,暗中取利刃,自斷左臂,置於師前。初祖因知二祖是為法器,乃說:「諸佛最初求道,為法忘形。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在。」



由此而入堂。執侍八年,勤勞千萬,實是人天之大依怙也,人天之大導師也。如是之勤勞,於西天亦不聞,乃東地始有也。破顏聞古,得髓學祖。須靜觀想,設若初祖有幾千萬之西來,然二祖若不行持,則不可有今日之飽學措大。今日我等為見聞正法之徒輩,必得報謝祖恩。其報謝,餘外之法不可中,身命亦當不足,國城亦非重。國城將為他人所奪,亦讓於親子。身命則任于無常,亦任於主君,亦任於邪道。是故,舉此而擬報謝者,是當不道也。但應日日之行持,當是報謝之正道也。

二祖由此而入初祖堂奧。執侍八年,勤勞千萬,實是人天的大依怙,人天的大導師。如是的勤勞,於西天亦不聞,乃東地始有。破顏聞古,得髓學祖。須靜觀想,設若初祖有幾千萬的西來,然二祖若不行持,則不可有今日的飽學參透佛法的人。今日我等為見聞正法的徒輩,必得報謝祖恩。其報謝,餘外之法不可中,身命亦當不足,國城亦非重。國城將為他人所奪,亦讓於親子。身命則任於無常,亦任於主君,亦任於邪道。所以,舉此而擬報謝的,是當不是用說的。但應日日的行持,當是報謝的正道。



所言之道理,謂日日生命不等閒,行持不私費也。所以者何?此生命者,乃前來行持之餘慶也,行持之大恩也,須急報謝也。可悲!可恥!由佛祖行持之功德分而生成之形骸,徒為妻子奴役,任憑妻子玩弄,不惜破落!邪狂而任憑身命于名利羅刹。名利者,即一頭大賊也。重名利,則須憐憫名利。謂憐憫名利者,即當為佛祖身命,任憑于名利,令其不破也。妻子、親族可憐者,亦復如是。莫學名利是夢幻空花,須學之如眾生,不憐名利,莫令罪報聚積。參學之正眼,廣見諸法者,當如是也。

所言的道理,是說日日生命不等閒虛度,行持不私費。所以為何呢?此生命,乃是前來行持的餘慶功德,行持的大恩,須急報謝。可悲!可恥!由佛祖行持的功德分而生成的形骸,徒為妻子所奴役,任憑妻子所玩弄,不惜破落!邪狂而任憑身命於名利羅刹。『名利』,即是一頭大賊。重名利,則須憐憫名利。所謂憐憫名利的,即當為佛祖身命,任憑於名利,令其不破。妻子、親族可憐憫的,亦復如是。莫學名利是夢幻空花,須學視之如眾生,不憐惜名利,莫令罪報聚積。參學的正眼,廣見諸法的,應當如是。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2014年2月4日 星期二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22) 行持 上 (2)



 
《行持 上》永平道元禪師 (2)



五祖山法演禪師曰:“師翁始住楊岐山時,老屋敗櫞。風雨之敝甚。于時冬暮,殿堂悉舊損,其中僧堂尤壞,雪霰滿床,居不遑處也。雪頂耆宿猶澡雪,龐眉尊年,有如皺眉之患,眾僧不安坐禪。衲子投誠,欲請修造,師翁卻之,曰:‘我佛有言,時當減劫,高岸深谷,遷變不常。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古之聖人,多經行於樹下露地。此是古來之勝躅也,履空之玄風也。汝等出家學道,做手腳尚不穩。僅是四五十歲也,誰有閒暇以豐屋為事?”遂不從也。

五祖山法演禪師說:「師翁方會禪師始住楊岐山時,老屋敗櫞。被風雨破壞的厲害。當時冬暮,殿堂悉舊損,其中僧堂尤壞,雪霰滿床,沒有一處可居住。雪頂耆老宿處猶泡在雪中,龐眉尊年,有如此皺眉的煩惱,眾僧不安坐禪。有僧人誠心欲請修造,方會禪師推卻了,說:『我佛有言,時當減劫,高岸深谷,遷變不常。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古時的聖人,多經行於樹下露地。這是古來的非凡的足跡,是行履佛法空性的修行風範。你們出家學道,修學佛道尚不穩。學習的年歲也僅是四五十歲,誰有閒暇可以豐屋為事?」因此不從修繕的建議。



翌日,上堂示眾曰:“楊岐乍住屋壁疏,滿床盡撒雪珍珠;縮卻項,暗嗟噓,翻憶古人樹下居。”是故,四海五湖之雲衲霞袂,皆以掛錫此會為所樂也。當喜耽道之人多此道也。此道,當染於心;此語,須銘於身。

翌日,法演禪師上堂示眾說:「楊岐道場暫住屋牆壁疏漏,滿床盡撒雪珍珠;縮卻頸項,暗自悲傷感嘆,應翻想憶起古人是樹下居。」所以,四海五湖的雲衲霞袂(行腳僧侶),皆樂於掛錫此道場。當喜好聖賢之道的人多這樣做。此道理,應當染記於識心;且此語,須銘記於身行。



演和尚有時示曰:“行無越思,思無越行。”此語可重!日夜思之,朝夕行之,不可如亂被東西南北風所吹。況乎此日本國,王臣之宮殿,尚不有其豐屋,僅苟為白屋也。出家學道,爭有幽棲豐屋?若得豐屋,無非邪命;清靜者,鮮矣!本有者不論,勿使更經營!草庵白屋者,古聖之所在也,古聖之所愛也。晚學須慕而參學,不得逾越!

演和尚有時示說:「行無越思,思無越行。」這話可重呢!日夜的心思,朝夕的行履,不可如被東西南北風所吹亂。況乎於日本國,王臣的宮殿,也還沒有華麗屋宇,僅苟為簡白屋舍。出家學道,爭有幽棲豐屋呢?若得豐屋,無非是依邪命;清靜的,鮮少啊!本有的就不說,勿更費心經營!雖是草庵白屋,然是古聖的所在地,古聖的所愛。晚學須仰慕此風範而參學,不得逾越!



黃帝、堯、舜等雖俗,然居草屋,是世界之勝躅也。《屍子》曰:“欲觀黃帝之行,于合宮。欲觀堯、舜之行,于總章。黃帝明堂以草蓋之,名曰合宮。舜之明堂以草蓋之,名曰總章。”

黃帝、堯、舜等雖是俗人,然而也是居草屋,是世間非凡的足跡。《屍子》書中說:「欲觀黃帝的行履,於合宮。欲觀堯、舜的行履,於總章。黃帝明堂以草蓋的,名曰合宮。舜的明堂以草蓋的,名曰總章。」



可知合宮、總章皆草蓋也。今以黃帝、堯、舜比之我等,尚非天地之論。是猶以草蓋為明堂。俗尚居草屋,出家人爭擬高堂大觀之所居焉?當慚愧!古人居樹下,棲林間;在家、出家皆愛所住也。黃帝乃崆峒道人廣成之弟子也。廣成棲崆峒之岩中。今大宋國之國王大臣,多傳此玄風也。

可知合宮、總章皆是以草蓋的。今日以黃帝、堯、舜所居與我們的相比,尚非天差地別的比較。古聖賢猶是以草蓋為明堂。俗人尚居草屋,出家人爭擬高堂大觀的所居呢?當慚愧!古人居樹下,棲林間;在家、出家皆愛其所住。黃帝乃崆峒道人廣成的弟子。廣成棲崆峒的岩洞中。今日大宋國的國王大臣,多傳此學道風範。



是故,塵勞中人尚如此,出家人爭奈劣于塵勞中人耶?爭奈濁于塵勞中人哉?向來佛祖中,受天供養者多,然已得道時,天眼不及,鬼神不寄,其旨須明!天眾神道若踐佛祖之行履,則有親近佛祖之道。佛祖普超證天眾神道,天眾神道則無見上之消息,難以親近佛祖之邊際也。

所以,塵勞中俗人尚且如此,出家人爭奈劣於塵勞中人呢?爭奈濁於塵勞中人嗎?向來佛道祖師中,受天人供養者多,然而已得道時,天道眼睛無法見及,鬼神無法寄託,這道理須明了!天眾神道若能依循佛祖的行履,則有親近佛祖的佛道。佛祖普超證天眾神道,天眾神道則無法明了佛道的消息,難以親近佛祖的邊際。



南泉曰:「老僧修行無力,被鬼神睹見。」須知被無修之鬼神睹見者,是修行之無力也。太白山宏智禪師正覺和尚之會下護伽蘭神曰:「吾聞覺和尚住此山十餘年,常到寢堂見,不能前,未之識。」實相逢於有道之先踪也!

南泉普願禪師說:「老僧修行無力,被鬼神睹見。」須知被無修行的鬼神睹見的,是修行的無功力(六道鬼神是陷於識心能知所知二元運作的,修行人若仍常處二元分別識心,則易為鬼神所覺知其心念)。太白山宏智禪師正覺和尚的會下護伽蘭神說:「吾聞覺和尚住此山十餘年,常到寢堂欲見,不能進前,從未識見(處一元無我境則無識身住)。」實是相逢於有道的先輩啊!



此天童山,元是小院也,自覺和尚之住此,乃掃除道觀、尼寺、教院等,而為今之景德寺也。師遷化後,左朝奉大夫侍御史王伯庠,因記師之行業記,有人曰:「須記奪道觀、尼寺、教院而為今之天童寺事。」御史曰:「不可也。此事非僧德矣!」時人多譽侍御史。

此天童山,原來是小院,自覺和尚的住此,乃掃除道觀、尼寺、教院等,而為今的景德寺。覺和尚師遷化後,左朝奉大夫侍御史王伯庠,因記師的行業記,有人說:「須記奪道觀、尼寺、教院而為今的天童寺事。」御史曰:「不可以。此事非僧德矣!」時人多譽侍御史。



須知如此之事,是俗之能也,非僧之德。大凡自登入佛道之最初,遠超三界之人天也。非三界所使,非三界所見,須審細咨問之,須歷盡身口意及依正而功夫參究之。佛祖行持之功德,雖自本有濟度人天之巨益,然人天更不覺知為佛祖之行持所資助也。

須知如此的事,是俗人的能事,非僧人的德行。大凡自登入佛道的最初(沙門入道受戒,善閉根門,修禪定入一心,則遠離二元運作),就遠超三界的人天。非三界所能使,非三界所能見,須審細咨問此道理,須歷盡身口意及依報、正報而下功夫參究。佛祖行持的功德,雖自本有濟度人天的巨大利益,然而人天更不覺知為佛祖的行持所資助。



行持佛祖之大道,莫論大隱小隱,莫嫌聰明鈍痴,但永拋名利,莫被萬緣所繫縛,須如拂燃頭,莫使光陰空過。莫待大悟,大悟乃是家常飯也。莫怨不悟,不悟乃髻中之寶珠也。唯當有家鄉而離家鄉,有恩愛而離恩愛,有名而離名,有利而離利,有田園而離田園,有親族而離親族。無名利等,亦應離之。既離有,亦當離無,其道理明矣!其即是一條之行持也。生前拋卻名利而行持一事,則為佛壽長遠之行持也。今此行持,定為行持而行持也。有此行持之身心,則當自愛之,當自敬之。

行持佛祖的大道,莫論大隱於市、小隱於秋樊,莫嫌聰明鈍痴,但永拋名利,莫被萬緣所繫縛,須如拂燃頭之急,莫使光陰空過。莫待大悟(不落入有能悟所悟的思量),大悟乃是家常飯(日常行住坐臥的行履即是)。莫怨不悟(落入尋求佛道的思量),不悟乃像是髮髻中的寶珠(即不知懷珠之失)。唯當有家鄉而離家鄉,有恩愛而離恩愛,有名而離名,有利而離利,有田園而離田園,有親族而離親族。就是無名利等,也應遠離。既離有,也當離無,這道理是明顯的啊!這即是一條(禪語表淨洒洒的脫落有無,即兀兀地)的行持。生前拋卻名利而專於行持一佛事,則為佛壽長遠的行持。今日此種行持,是堅定為行持而行持的。有此種行持的身心,則當自愛,自敬。



大慈寰中禪師曰:「說得一丈,不如行取一尺;說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此雖是勸時人疏忽行持而忘卻佛道之通達,然非謂一丈之說為不是也,乃謂一尺之行,功大於一丈之說耳。何止丈尺之度量哉?當有須彌與芥子之功論也!須彌有全量,芥子有全量。行持之大時節,如斯也。而今之道得,非寰中之自為道,是寰中之自為道。

大慈寰中禪師說:「說得一丈,不如行取一尺;說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此雖是勸告當時人疏忽行持而忘卻佛道的通達,然而不是說能說一丈的法是不對的,乃是說能行一尺的佛事,功德大於一丈的說法。這種說與行的差別,何止丈尺的度量呢?當有如須彌山與芥種子差異的功論!因須彌山有它的全量尺度,芥子有它的全量尺度,兩者是無法比擬的。行持功德的大時節,就是如斯。而今日所說的,不是寰中禪師的自己所為的佛道,而是盡寰宇中的自行運作的佛道。



洞山悟本大師道:「說取行不得底,行取說不得底。」此是高祖之道也。其宗旨者,乃明行有通於說之路,說有通於行之道也。是故,終日所說,終日即行也。其宗旨者,謂行取行不得底,說取說不得底也

洞山悟本大師說:「說取行不得底,行取說不得底。」這是高祖的佛道。它的意義是,說明行有通於說的路(即行的當下即是說),說有通於行的佛道(即說的當下即是行)。所以,終日所說,即是終日所行。它的意義也是,佛道行取行不得盡底,說取說不得盡底(即行法與說法的功德,不是只有所顯的法相而已)



雲居山弘覺大師七通八達於此道,曰:「說時無行路,行時無說路。」此道得,謂非無行、說。其說時者,即「一生不離叢林」也;其行時者,即「洗頭到雪峰前」也。說時無行路,行時無說路;不得懈怠,不得混亂。

雲居山弘覺大師是通達於此道理,說:「說時無行路,行時無說路。」這種說法,不是說沒有佛道的行、說。佛道『說時』,即是「一生不離叢林」(即修時,行履不離佛法的戒定慧);佛道『行時』,即是「洗頭到雪峰前」(即證時,於正法師前剃髮,即證入正法)。佛道修證是一如的,也即是說修行與證得是同一條路。所以說時無行路(修時即是法相端),行時無說路(證時即法性端);說時行時無止盡,即修證無止盡,故不得懈怠,不得混亂。



有古來佛祖之道來,謂「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未若生一日,而能決了知。」此非一佛二佛之所言,乃諸佛之所道取來,諸佛之所行取來也。於百千萬劫之回生回死中,有行持之一日者,即是髻中之明珠也,即是同生同死之古鏡也,即是可喜之一日也,即是行持力自為喜。若行持力尚未至,不受佛祖之骨髓者,則不惜佛祖之身心,不令佛祖之面目喜悅也佛祖之面目骨髓,雖是「不去」,雖是「如去」,雖是「如來」,雖「不來」,然必秉持於一日之行持中。是故,一日可重也!若徒為百歲生,則是可恨之日月也,可悲之形骸。縱使百歲之日月與聲色之奴婢相馳走,然則,若行取其中一日之行持,則非但行取一生之百歲,亦可度取百歲之他生。此一日之身命者,是可貴之身命也,可貴之形骸。是故,生者一日,若會諸佛機,則此一日勝於曠劫多生。是故,尚未決了時,切莫空過一日。此一日者,可珍惜之重寶也,不可擬於尺壁之價值,不可換為驪珠。古賢惜之,過於身命!

有古來佛祖的法句,說「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生滅法,即由識的三能變證入一元性的緣起法境);未若生一日,而能決了知。」這非一佛二佛所說的,乃諸佛所說的法句,諸佛所行履的佛行。於百千萬劫的回生回死中,有這樣行持的一日,即是髮髻中的明珠,即是同生同死的古鏡,即是可喜的一日,即是行持力自為喜。若是行持力尚未至,不受佛祖的正法的,則不知珍惜佛祖的身心,不令佛祖的面目喜悅佛祖的面目()骨髓(),雖是「不去」,雖是「如去」,雖是「如來」,雖「不來」,然必秉持於一日的行持中(即性相是一元性的全然,非有生滅去來)。所以,一日可重啊!若只是活百歲,則是可恨的日月,可悲的形骸。縱使百歲的日月與聲色的奴婢相馳走,然則,若能行取其中一日會諸佛機(證入一元性的緣起法境)的行持,則非但行取一生的百歲,亦可度取百歲的他生。此會諸佛機一日的身命,是可貴的身命,可貴的形骸。所以,生者一日,若會『諸佛機』,則此一日勝於曠劫多生。所以,於諸佛機尚未決了時,切莫空過一日。此一日者,是可珍惜的重寶,不可擬於尺壁的價值,不可換為驪珠。古賢惜之,過於身命!



須靜思之:驪珠當求,尺壁得有,然一生百歲中之一日,一度失之,則不復再得。有何善巧方便焉能還得過去之一日?紀事之書所不記。若不空過,則包含日月於皮袋,令其不漏。是故,古賢先賢,惜日月,惜光陰者,勝於惜眼睛,勝於惜國土。謂其空磋過者,乃濁亂於名利之浮世。謂其不空磋過者,乃在道而為道

須靜靜審思:驪珠寶物當然可求,尺壁得再有,然一生百歲中的一日,一度失去,則不復再得。有何善巧方便還能得回過去的一日呢?紀事的書是不記的。若不空過一日,則是包含日月光陰於皮袋,令其不漏。所以,古賢先賢,惜日月,惜光陰的,勝於惜眼睛,勝於惜國土。所謂空磋過的,乃濁亂於名利的浮世。所謂不空磋過的,乃在佛道而為佛道。



既得決了,有不可空過一日。當偏為道而行取,為道而說取。是故知古來之佛祖,不亂費一日之功夫之風儀者,須常觀想之!遲遲花日坐於明窗可想,蕭蕭夜雨坐于白屋莫忘。光陰為什麼偷我功夫?不只偷一日,亦偷多劫之功德。光陰與我是何冤家?須怨吾之不修而使然也。吾不親於吾,吾怨吾也。佛祖非無恩愛,然被拋棄也。佛祖非無諸緣,然被拋卻也。雖為愛惜,然非愛惜自他之因緣故,吾若不拋卻恩愛,則有恩愛返拋卻吾之營為也。可憐恩愛者,則應憐恩愛也。謂憐恩愛者,即拋卻恩愛也。

於諸佛機的珍貴既得決了,有不可空過一日。當偏重為佛道而行取,為佛道而說取。所以知道古來的佛祖,是不亂費一日的功夫的風儀的,須常觀想之!遲遲花日坐於明窗可想,蕭蕭夜雨坐於白屋莫忘。光陰為什麼偷我功夫?不只偷一日,亦偷多劫的功德。光陰與我是何冤家?應須怨嘆是我自己的不修行才會這樣的。是我的不親切於我,我怨棄我造成的。佛祖不是沒有恩愛,然恩愛被拋棄了。佛祖不是沒有諸緣,然而諸緣被拋卻了。雖為愛惜,然而不是愛惜自他的因緣,我若不拋卻恩愛,則有恩愛返拋卻吾的(緣滅)作為。『可憐恩愛』的,則是應憐恩愛。所謂『憐恩愛』的,即是拋卻恩愛。



南嶽大慧禪師懷讓和尚,昔年參曹溪,執侍十五秋,傳燈授業,得一器水泄一器。古先之行履,最當慕古。十五秋之風霜,患自當多,然純一究辦,是晚進之龜鏡也。寒爐無炭,獨臥虛堂;涼液無燭,獨坐明窗。設無一知半解,然是無為之絕學也,此當是行持也!大凡若能暗中拋捨貪名愛利,則日日但是行持之積功也。此旨勿忘。說似一物即不中者,乃八個年頭之行持也。為古今之所稀,賢與不肖共冀之行持也。

南嶽大慧禪師懷讓和尚,昔年參學曹溪,執侍十五年,傳燈授業,如得一器水泄一器。古先聖的行履,最當慕古。十五年的風霜,自己煩惱當多,然純粹於一件事上下功夫,是晚進後學的風範。寒爐無炭(冷清),獨臥虛堂(孤獨);涼液無燭(幽暗),獨坐明窗。假設無一知半解於佛學,然而卻是無為的絕學,此當是行持!大凡若能暗中拋捨貪名愛利,則日日但是行持的積功。這道理勿忘。這『說似一物即不中』的道得,乃是經八個年頭功夫的行持。是為古今所稀有的,是賢與不肖共同希望的行持。



香嚴智閑禪師耕道于大溈時,欲道得一句,數番終道不得也,哀之,遂焚書籍於火,為行粥飯僧而經歷年月焉。後入武當山,訪大證之舊跡,乃結草為庵,放下幽棲。一日才摒掃道路,以瓦礫擊竹聲而忽然悟道。後住香嚴寺,一盂一缽,平生不換。占居奇岩清泉,以為一生宴坐之幽棲。行跡多留於本山,謂其平生不曾出山。

香嚴智閑禪師修道於大溈(溈山靈佑禪師)處時,欲用一句表達佛道,經數次仍說不得,悲哀之餘,遂焚書籍於火,為行粥飯僧而經歷年月。後入武當山,訪大證(南陽慧忠)禪師的舊跡,乃結草為庵,放下諸緣幽棲。一日才摒掃道路,以瓦礫擊竹聲而忽然悟道(諸佛機)。後住香嚴寺,一盂一缽,平生不換。住居奇岩清泉,以為一生宴坐的幽棲。行跡多留於本山,謂其平生不曾出山。



臨濟院慧照大師者,黃檗之嫡嗣也。在黃檗會下三年,純一辦道,依睦州陳尊宿之教訓,三番問佛法大意于黃檗,重吃六十棒,尚勵志無怠。到大愚而大悟者,亦即黃檗、睦州兩尊宿之教訓也。祖席之英雄者,謂臨濟、德山。然德山何及臨濟焉?實如臨濟者,乃拔群者也!爾時之群,較近代之拔群亦拔群也。謂其行業純一、行持拔群,擬思其為幾枚幾般之行持,則可不中也。

臨濟院慧照大師(即臨濟義玄),是黃檗的嫡嗣。在黃檗會下三年,然純粹於佛法事上下功夫,依睦州陳尊宿(道明禪師)的教訓,三番問佛法大意於黃檗,重吃六十棒,尚勵志無怠。慧照禪師到大愚禪師處而大悟的,亦即是在黃檗、睦州兩尊宿時的教訓。佛祖們的英雄,所謂臨濟、德山等。然而德山何及於臨濟呢?實際如臨濟禪師的,乃是超群的!當時的僧眾,較近代的僧眾還突出超群的。說他們行業純一、行持超群,而擬思慮他們是因為幾枚幾般的功夫,則可是不中的。



師在黃檗,與黃檗栽杉松次,黃檗問師曰:“深山裡,栽許多樹作麼?”師曰:“一與山門為境致,二與後人作標榜。”乃將鍬拍地兩下。黃檗拈起拄杖曰:“雖然如是,汝已吃我三十棒了也。”師作噓噓聲。黃檗曰:“吾宗到汝,大興於世。”

臨濟禪師在黃檗禪師處,與黃檗禪師栽種杉松完後,黃檗問師說:「深山裡,栽許多樹作麼?」臨濟禪師說:「一給山門為景緻,二給後人作標榜。」乃將鍬鏟拍地兩下(指要下功夫)。黃檗禪師拈起拄杖說:「雖然如是,汝已吃我三十棒了。」臨濟禪師作噓噓聲(即不得作聲)。黃檗禪師說:「吾宗到汝,大興於世。」 (此公案中,道元認為這是要展現親自傳承的緣故,而臨濟禪師回答黃檗禪師所問,只答了果,但因的部分未答,所以吃棒子。佛道著重於因,果是自然成的。然而因果是一如的,回答了果,也就回答了因,只是落入語言文字,就有因果面相的兩頭。落入兩頭就失去當下的行持。然而能知果種因的,則是明眼人。)



是故,當知得道後亦是栽杉松等,親手攜鍬柄也。“吾宗到汝,大興於世”者,當由是也。栽松道者之古跡,當是單傳直指也,黃檗與臨濟亦共栽松也。黃檗往昔曾捨眾,混跡于大安精舍為老侶,有掃灑殿堂之行持。掃灑佛殿,掃灑法堂。然掃灑心,則不待行持;掃灑光,則亦不待行持。與裴相國相見,是此時節也。

所以,應當知大師得道後也還是栽種杉松等,親手攜鍬柄做活計。「吾宗到汝,大興於世」的,應當是由這親自傳承緣故。栽松道者(五祖弘忍大師)的古跡,應當是這直指佛法的單傳,黃檗與臨濟也是共同栽松(單傳直指的)。黃檗禪師往昔曾捨眾,混跡於大安精舍為老侶,有掃灑殿堂的行持。掃灑佛殿,掃灑法堂。然而是有不待行持的掃灑心、光。與裴相國相見,是在這時節。



唐宣宗皇帝者,憲宗皇帝之第二子也。少而敏黠,日常愛結跏趺坐,在宮常坐禪。穆宗者,宣宗之兄也。穆宗在位時,早朝罷,宣宗則戲而登龍床,作揖群臣勢。大臣見之以為心風,即奏穆宗,穆宗見之而撫宣宗曰:“我弟乃吾宗之英胄也。”時宣宗,年始三十也。

唐宣宗皇帝,釋憲宗皇帝的第二子。少而敏黠,日常愛結跏趺坐,在宮常坐禪。穆宗,是宣宗的兄長。穆宗在位時,早朝罷,宣宗則戲而登龍床,作揖群臣勢。大臣見到以為發心瘋,即奏穆宗,穆宗見到而撫宣宗說:「我弟乃吾宗之英胄。」時宣宗,年始三十。



穆宗于長慶四年晏駕。穆宗有三子,一者敬宗,二者文宗,三者武宗也。敬宗繼父位,三年乃崩。文宗繼位,一年間內臣謀而易之。武宗即位而宣宗尚未即位,在侄之國。武宗常喚宣宗癡叔。武宗乃會昌之天子也,廢佛法之人也。武宗有時召宣宗,罰其昔日登于父位,一頓打殺,置於後花園中,灌不淨而複生。

穆宗於長慶四年晏駕。穆宗有三子,一者敬宗,二者文宗,三者武宗。敬宗繼父位,三年乃崩。文宗繼位,一年間內臣謀而易之。武宗即位而宣宗尚未即位,在侄的國。武宗常喚宣宗為癡叔。武宗乃是佛法會昌之難的天子,廢佛法的人。武宗有時召宣宗,罰其昔日登於父位,一頓打殺,置於後花園中,強灌不淨穢物而複生。



終離父王之邦,密參香嚴閑禪師之會下,剃頭為沙彌,然尚乃不具戒也。伴志閑禪師游方,至廬山。因志閑自題瀑布曰:“穿崖透石不辭勞,遠地方知出處高。”以此兩句,釣他沙彌。看是何人作。沙彌續之曰:“溪澗豈能留得住,終須大海作波濤。”見此兩句,可知沙彌非尋常人也。

宣宗終離父王的邦國,密參香嚴閑禪師的會下,剃頭為沙彌,然尚未受具足戒。伴志閑禪師游方,至廬山。因志閑自題瀑布說:「穿崖透石不辭勞,遠地方知出處高。」以此兩句,釣他宣宗沙彌。看是何人作。沙彌接續的說:「溪澗豈能留得住,終須大海作波濤。」見此兩句,可知此沙彌非尋常人。



後到杭州鹽官齊安國師會下充書記,黃檗禪師時充鹽官之首座,故與黃檗為連單也。黃檗時至佛殿禮佛,書記來問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長老用禮何為?”如是問著,黃檗便掌,向沙彌書記道:“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禮如是事。”如是道畢,又掌一掌。書記曰:“太粗生也!”黃檗曰:“這裡是什麼所在,更說什麼粗細?”又掌書記一掌。

後到杭州鹽官齊安國師會下充當書記,黃檗禪師當時充當鹽官的首座,所以與黃檗為連單併座。黃檗時至佛殿禮佛,書記來問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長老用禮何為?」如是問著,黃檗便打掌,向沙彌書記說:「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禮如是事。(即是說此事,不在心求,但在行持)」如是道畢,又掌一掌。書記說:「太粗魯!」黃檗說:「這裡是什麼所在,更說什麼粗細?(指佛道不是言說戲論)」又掌書記一掌。



武宗之後,書記遂還俗即位。宣宗則廢武宗之廢佛法,乃中興佛法。宣宗即位、在位間,常好坐禪。未即位時,乃離父王之邦;游方遠地之溪澗時,則純一辦道。謂即位之後,晝夜坐禪。誠乎父王已崩禦,兄弟又晏駕,且為侄所打殺,可憐如窮子!然則勵志不移,功夫辦道,當為奇代之勝躅也,天真之行持也。

武宗之後,書記宣宗遂還俗即位。宣宗則廢武宗的廢佛法,乃中興佛法。宣宗即位、在位間,常好坐禪。未即位時,乃離父王的邦國;游方遠地的溪澗時,則純一辦道。謂即位之後,晝夜坐禪。誠乎父王已崩禦,兄弟又晏駕,且為侄所打殺,可憐如窮子!然則勵志不移,功夫辦道,當為奇代的勝躅,天真的行持。



雪峰真覺大師義存和尚,自發心以來,曾掛錫叢林並接待行程人,路雖遙,然不嫌處,日夜坐禪不怠。雪峰至其草創之露堂堂,亦不懈怠,與坐禪同死。往昔諮參,乃九上洞山,三到投子,奇世之辦道也。勸行持清嚴,今人多云雪峰高行。雪峰之昏昧雖與諸人齊,然雪峰之伶俐,則非諸人之所及,是行持之然也。今之道人,須學雪峰之澡雪;靜心省思雪峰參學諸方之筋力,誠乃宿有靈骨之功德也!

雪峰真覺大師義存和尚,自發菩提心以來,曾掛錫叢林並接待遊方僧侶,路雖遙,然不嫌處,日夜坐禪不怠。雪峰至其草創的露堂堂(道業成就),亦不懈怠,與坐禪同死。雪峰往昔諮參,乃九次上山參洞山良价,三次去參投子大同,是奇世的辦道。雪峰勸人行持清嚴,今日人多說雪峰高深行持。雪峰的昏昧(物質肉體)雖與諸人齊,然雪峰的伶俐(心識靈體),則非諸人所及的,是行持力使然。今日的學道後人,須學雪峰的澡雪精神(古人的修身養性說法:以雪洗身,指通果洗滌清淨神志);靜心省思雪峰參學諸方的功夫,誠乃是宿有超凡骨氣的功德!



今望有道宗匠之會,真實請益參學時,其消息最難辦也!非唯二十、三十個皮袋,乃是百千人之面面也。各各求實歸,授手日將暮,打舂夜將曉。或師普說時,則無我耳目,亂隔見聞。耳目備時,師亦終時。老宿尊年之老古錐已拊掌笑呵呵時,新戒晚進之自己,接末席之消息,則猶為稀少也。有入堂奧者,有不入堂奧者;有聞師之真決者,有不聞師之真決者。光陰速於箭,身命脆於露。師雖在,然有我參不得之恨;欲參之,則有師不得之悲。如是之事,乃親眼見聞也。

今日盼望能在有道宗師巨匠的會下,真實請益參學時,其消息因緣最難辦!不是只有二十、三十個皮袋,乃是百千人的參學面面。各各求實歸,授手日將暮,打舂夜將曉。或是明師廣為說法時,而我無清明耳目,被見聞所隔亂。當耳目清明時,明師亦壽終時。老宿尊年的老古錐已拊掌笑呵呵時,新戒晚進的自己,能接末席的因緣消息,則猶為稀少。有入堂奧的,也有不入堂奧的;有聞師的真決的,也有不聞師的真決的。光陰速於箭,身命脆於露。師雖在,然有我參不得的飲恨;欲參學,則有師不得的悲戚。如是的事,乃是親眼見聞的。



大善知識雖必有識人之德,然其耕道功夫時,始終親近良緣者,稀也。雪峰昔日上洞山、登投子,定將忍受此煩事也。此行持法操可哀,不參學則可悲。

大善知識雖必有識人的德性,然其修道下功夫時,始終得以親近良緣的,是稀少的。雪峰昔日上洞山、登投子參學,必定也忍受這些煩事。此行持法情操可哀憫,不參學的則是可悲的。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