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 永平道元禪師
蓋佛祖屋裡,茶飯是家常也。此茶飯之義久傳,而今現成也。是故,佛祖皆(用)來茶飯之活計也。大陽山楷和尚問投子曰:“佛祖意句,如家常飯;離此之餘,還有為人言句也無?”
投子曰:“汝道寰中天子赦,還假禹湯舜也無?” 大陽擬開口,投子拈拂子掩飾口曰:“汝發意來時,早在三十棒分也。” 大陽於此開悟,禮拜便行。 投子曰:“且來闍梨。” 大陽竟不回頭。
投子曰:“子到不疑之地耶?”大陽以手掩耳而去。
蓋佛祖屋裡,茶飯是家常(即是說:平常心、日常行履就是佛道,喝茶、吃飯都是性相一如的法性緣起)。此茶飯的意義久傳,而今現成。所以,佛祖皆用來茶飯的活計。大陽山楷和尚問投子說:「佛祖意句,如家常飯;離此之餘,還有為人言句也無?」
投子說:「汝道寰中天子赦,還假禹湯舜也無?」 大陽擬開口,投子拈拂子掩飾口說:「汝發意來時,早在三十棒分。」(日常行履不落入二元意識分別的煩惱即是佛道) 大陽於此開悟,禮拜便行。 投子說:「且來闍梨。」 大陽竟不回頭。 投子說:「子到不疑的地步嗎?」大陽以手掩耳而去。(《聯燈會要》卷二十八 芙蓉道楷章)
既如是,須明保任;佛祖意句者,是佛祖家常也;家常之粗茶淡飯者,佛意祖句也。佛祖作茶飯,茶飯保任佛祖。然則,非借此外之茶飯力,唯不費佛祖力者也。“還假堯舜湯也無”之見示,須功夫參學!
“離此之餘,還有為人言句也無?”須參跳此問頭之頂顛。跳得也?跳不得也?試參看!
既如是,須明保任;佛祖意句,是佛祖家常;家常的粗茶淡飯,是佛意祖句。佛祖作茶飯(識性依真如法緣起法相),茶飯保任佛祖(性因相顯)。然而,非借此外的茶飯力,唯是不費佛祖力。『還假堯舜湯也無』的見示,須功夫參學!
『離此之餘,還有為人言句也無?』(即是問『佛向上事』也無?)須參跳此問頭的頂顛。跳得?跳不得?試參看!(一元識性雖是佛,然而識性是佛性恁麼的法身,所以『佛向上』事仍有恁麼的真如法及佛性)
南嶽山石頭無際大師曰:“吾結草庵無寶貝,飯了從容圖睡快。” 道來道去道來去,飯了參飽佛祖意句。未飯者,未飽參也。然則,此飯了從容之道理。現成於飯先,現成於飯中,現成於飯後。錯認飯了屋裡有吃飯,是四五升之參學也。
南嶽山石頭無際大師說:「吾結草庵無寶貝,飯了從容圖睡快。」(《景德傳燈錄》卷三十
《石頭草庵歌》) 道來道去道來去,飯了參飽佛祖意句。未飯的,是未飽參。然而,此『飯了從容』(即修證一如,心法一如的當下,即是『遠離顛倒夢想,究盡涅槃』)的道理。現成於飯先,現成於飯中,現成於飯後。錯認『飯了』屋裡有吃飯,是四五升(即未飽參)的參學。
先師古佛示眾曰:“記得僧問百丈:‘如何是奇特事?’百丈曰:‘獨坐大雄峰。’” 大眾不得動著,且教坐殺者漢。今日忽有人問淨上座:“如何是奇特事?”只向他道:“有什麼奇特事?畢竟如何?淨慈缽盂,移過天童吃飯。”
先師古佛示眾說:「記得僧問百丈:『如何是奇特事?』百丈說:『獨坐大雄峰。』」 大眾不得動著,且教坐殺者漢(即『只管打坐』就是奇特事)。今日忽有人問淨上座:「如何是奇特事?」只向他說:「有什麼奇特事?畢竟如何?淨慈缽盂,移過天童吃飯。」(《如淨語錄》收的『天童寺語錄』)
佛祖家裡,必有奇特事,謂“獨座大雄峰”也。而今雖逢坐殺者漢,尚是奇特事也。更有比彼亦奇特者,謂“淨慈缽盂移過天童吃飯。”奇特事者,條條面面皆吃飯也。是故,“獨座大雄峰”,即是吃飯也。缽盂者,吃飯用也;吃飯用缽盂也。所以,“淨慈缽盂”,“天童吃飯。”有飽了知飯,有吃飯了飽,有知了飽飯,有飽了更吃飯。且作麼生是缽盂?謂非只是木頭,非黑如漆。是頑石乎?是鐵漢乎?無底也,無鼻孔也。一口吞虛空,虛空合掌受。
佛祖家裡,必有奇特事,所謂『獨座大雄峰』。而今雖逢坐殺者漢,尚是奇特事。更有比彼亦奇特的,是『淨慈缽盂移過天童吃飯』。奇特事,是條條面面皆吃飯。所以,『獨座大雄峰』,即是吃飯。缽盂(這裡指正報身、識性),是吃飯用;吃飯用缽盂。所以,『淨慈缽盂』,『天童吃飯』。有飽了知飯(俱解脫),有吃飯了飽(解脫),有知了飽飯(慧解脫),有飽了更吃飯(參『佛向上事』)。且作麼生是缽盂?說非只是木頭,非黑如漆。是頑石嗎?是鐵漢嗎?是無底,是無鼻孔。一口吞虛空(指真如法),虛空合掌受。
先師古佛因住台州瑞岩淨土禪院方丈示眾曰:“饑來吃飯,困來打眠,爐韛亙天。” 謂“饑來”者,吃飯來人之活計也。未曾吃飯人,則饑不得也。是故,當知饑一家常我,決定飯了人。“困來”者,困中又困,困從頂顛上全跳出也。所以,而今渾身之活計,都撥轉渾身。“打眠”者,則假借佛眼法眼、慧眼祖眼,露柱燈籠眼而打眠也。
先師古佛因住台州瑞岩淨土禪院方丈示眾說:「饑來吃飯,困來打眠,爐韛(火爐鼓風的皮囊,指正報身、識性恁麼運作)亙天。」(《如淨語錄》收的『瑞岩寺語錄』) 所謂『饑來』(發心求菩提),是吃飯來人(參學佛道)的活計。未曾吃飯人,則是饑不得。所以,當知饑一家常我,決定飯了人。『困來』(指佛性恁麼的識心),困中又困,是困從頂顛上全跳出(因識心是佛性恁麼的法身,故用『困來』)。所以,而今渾身的活計,都撥轉渾身。『打眠』(指依真如法緣起法相),則是假借佛眼法眼、慧眼祖眼,露柱燈籠眼而打眠。
先師古佛因請由台州瑞岩寺赴臨安府淨慈寺,上堂曰:“半年吃飯坐鞔峰,坐斷煙雲千萬重。忽地一聲轟霹靂,帝香春色杏花紅。”
代佛化儀之佛祖,其化儀皆是坐鞔峰吃飯也;續佛慧命之參究,是吃飯活計之現成也。半年坐鞔峰,謂之“吃飯。”坐斷煙雲,不知何重?一聲霹靂雖忽地,但是杏花春色紅。謂“帝鄉”者,而今之赤赤條條也。此等之恁麽,是吃飯也。“鞔峰”者,瑞岩寺之峰名也。
先師古佛因請由台州瑞岩寺赴臨安府淨慈寺,上堂說:「半年吃飯坐鞔峰,坐斷煙雲千萬重。忽地一聲轟霹靂,帝鄉春色杏花紅。」(《如淨語錄》收的『瑞岩寺語錄』) 代佛化儀的佛祖,其化儀皆是坐鞔峰吃飯;續佛慧命的參究,是吃飯活計的現成。半年坐鞔峰,稱為『吃飯』。坐斷煙雲,不知何重?一聲霹靂雖忽地,但是杏花春色紅。所謂『帝鄉』,是而今的赤赤條條(即佛性恁麼的真如法)。此等的恁麽,是吃飯。『鞔峰』,是瑞岩寺的峰名。
先師古佛因在明州慶元府瑞岩寺佛殿示眾曰:“黃金妙相,著衣吃飯,因我禮你,早眠晏起。咦!談玄說妙太無端,切忌拈花自熱瞞。”
忽爾透擔來!謂“黃金妙相”者,“著衣吃飯”也;“著衣吃飯”者,“黃金妙相”也。更不摸索誰人著衣吃飯,莫謂誰人黃金妙相。如是者,則是此道著也,“因我禮你”之故也。我既吃飯,你揖吃飯也,切忌拈花,故如是也。
先師古佛因在明州慶元府瑞岩寺佛殿示眾說:「黃金妙相,著衣吃飯,因我禮你,早眠晏起。咦!談玄說妙太無端,切忌拈花自熱瞞。」(《如淨語錄》收的『瑞岩寺語錄』) 忽爾透擔來!所謂『黃金妙相』,就是『著衣吃飯』;『著衣吃飯』,就是『黃金妙相』。更不摸索誰人著衣吃飯,莫謂誰人黃金妙相。如是,則是這句話的意義,是『因我禮你』(性即是相的一如)的緣故。我既吃飯,是你揖吃飯,切忌拈花(落入能所的二元性),故如是。
福州長慶院圓智禪師大安和尚上堂示眾云:“大安在潙山三十來年,吃潙山飯,屙潙山屎,不學潙山禪,只看一頭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牽出,若犯人苗稼即鞭韃。調伏既久,可憐生,受人言語。如今便作個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終日露回回地,趁亦不去也。”
此示眾,明須受持佛祖會下功夫三十來年者,吃飯也,更無雜用心。吃飯活計現成者,自有“看一頭水牯牛”之標格也。
福州長慶院圓智禪師大安和尚上堂示眾說:「大安在潙山三十來年,吃潙山飯,屙潙山屎,不學潙山禪,只看一頭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牽出,若犯人苗稼即鞭韃。調伏既久,可憐生,受人言語。如今便作個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終日露回回地,趁亦不去。」(《景德傳燈錄》卷九 長慶圓智章) 此示眾,明須受持佛祖會下功夫三十來年的,是吃飯,更無雜用心。吃飯活計現成的,是自有『看一頭水牯牛』的風範。
趙州真際大師問新到僧曰:“曾到此間否?” 僧曰:“曾到。” 師曰:“吃茶去!” 又問一僧,僧曰:“不曾到。” 師曰:“吃茶去!”
謂“此間”者,非頂顛,非鼻孔,非趙州;跳脫“此間”故,曾到此間,不曾到此間也。這裡是什麼處在?只管道曾到曾不到也!所以,先師曰:“誰在畫樓沽酒處,相邀來吃趙州茶?”
以是故,佛祖之家常者,唯是吃茶吃飯也!
趙州真際大師問新到僧說:「曾到此間否?」 僧說:「曾到。」 師說:「吃茶去!」 又問一僧,僧說:「不曾到。」 師說:「吃茶去!」(《聯燈會要》卷六 趙州章) 所謂『此間』(指一元性佛道),是非頂顛,非鼻孔,非趙州;因是跳脫『此間』(因是一元性,故是脫落時間、空間性),故是曾到此間,是不曾到此間。這裡是什麼處在?只管道曾到曾不到!所以,先師說:「誰在畫樓沽酒處,相邀來吃趙州茶?」
所以,佛祖的家常,唯是吃茶、吃飯!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年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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