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學道》永平道元禪師
佛道者,擬不道而不得,擬不學而轉遠。
南岳大慧禪師曰:「修證非無,污染不得。」不學佛道,則墮於外道、闡提等之道。是故,前佛後佛,必修行佛道也。學習佛道,且有二種,所謂以心學,以身學也。謂以心學者,即以所有諸心而學也。謂其諸心者,質多心,汗栗馱心、矣栗馱心等也。又,感應道交,發菩提心之後,則皈依佛祖大道,學習發菩提心之行李也。設若尚未發真實之菩提心,然先當發菩提心,學習佛祖之法。發菩提心也,赤心片片也,古佛心也,平常心也,三界一心也。
佛法這條路,如果不去做就得不到,如果不參學就轉而離遠。南岳大慧禪師說:「佛法這條路,身心去修證並非沒有,但落入煩惱就得不到。」不學習佛道,則易墮於外道、斷善根的闡提等的邪見。所以,從前成就佛道的及將來要成就佛道的,都必須修行佛道。學習佛道,有二種即所謂以心學,以身學。所謂以「心學」的,即是以所有諸心而學。所謂「諸心」,包括依止觀分別的質多心(慮知心),汗栗馱心(自性清淨心、草木心)、矣栗馱心(止觀積聚精要心)等。又若與佛道交流有心感神應,發無上正等正覺心之後,這是信根,就是皈依佛祖大道,這是學習發菩提心的行履。設若尚未發真實的菩提心,則應當先發菩提心產生信根,才學習佛祖的法。「發菩提心」,是赤心片片,是古佛心,是平常心,是三界同一的心(即相信有佛性識)。
有放下此等之心而學道者,有拈舉此等之心而學道者。是時,思量而學道,不思量而學道。或正傳金蘭衣,或稟受金蘭衣。或有汝得吾髓者,或有三拜依位而立者,有碓米傳衣,以心學心者。剃髮染衣,即回心也,明心也。逾城入山,是出一心、入一心也。山之所入者,是思量個不思量底也。世之所捨者,是非思量也。團之於眼睛二三斗,弄之於業識千萬端也。如是學道,有功賞自來,有賞而功若未至,然當私借佛祖之鼻孔令其出氣,拈起驢馬之腳蹄令其印證,則是萬古之榜樣也。
有無此等心而學佛道的,有標榜用這些心而學佛道的。那時,有用思量而學佛道,有用不思量而學佛道。或是如迦葉嫡佛祖傳的金蘭法衣而得法的,或是如西天禪宗諸祖稟受祖師的金蘭法衣而得法的。或如達摩祖師傳法二祖時說:「汝得吾髓」,或如二祖慧可「三拜依位而立」而得法的,有如六祖碓米參學而得五祖傳法衣的,是以心學心的傳心要。受戒剃髮染衣,即是回心向佛,即是明心求法。如釋尊為求真理而逾城入山,是脫出一凡心、證入一真心。所入的「山」,是像在思量一種不可思量底狀態。世間人所捨棄得,是「非思量」(無法用二元性分別的)的真實境。這「非思量」的緣起萬法是團集於眼睛些許,卻因業識操弄出千頭萬緒。能如是學道,就有成就的修證自來,但有賞修而功證若未至,當更反求己心直探緣起法去契入,當拈起緣起法的佛性現成(驢馬的腳蹄)去印證,則這即是萬古修證佛道的榜樣。
且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是心也。此正當恁麼時,如何保任現前?謂山河大地者,山河比如山水也。大地非只在此處。山亦當多,有大須彌、小須彌;有橫處,有豎處。有三千界,有無量國。有關乎色者,有關乎空者。河亦當更多,有天河,有地河,有四大河,有無熱池。北俱廬州有四阿耨達池,有海,有池。地非必是土,土非必是地。亦當有土地,又當有心地,當有寶地。雖謂萬般,然地不可無,亦有以空為地之世界。日月星辰者,人天所見當有不同,諸類所見亦不同。恁麼故,一心之所見,是一齊也。此等既是心也。為內耶?為外耶?為來耶?為去耶?生時增一點耶?不增耶?死時去一塵耶?不去耶?此生死及生死之見,欲置之於何處?向來但是心之一念二念也。一念二念者,一山河大地,二山河大地。山河大地等,既不是有無,亦非大小,非得不得,非識不識,非通不通,不變悟不悟。
而且山河大地,日月星辰,這是「識心」的現成(指相同無情真如法依有情識緣起的法相不同)。在這「恁麼」(識心依真如法緣起)的當下,如何保持住所依的物境真如法呈現成的法相?所謂「山河大地」,山河就比如是山水。而大地非只在這娑婆世界。現障礙相的「山」也有很多法相,有大須彌山、小須彌山;有橫著的,有豎著的。有三千法界的,有無量佛國的。有關乎色法的,有關乎空法的。「河」也是有更多法相,有天河,有地河,有四大河(阿耨達多池的四面流出),有無熱池(贍部州大雪山北側)。北俱廬州有四阿耨達池,有海,有池。而「地」大(堅性)也不一定是現土相,而「土」的障礙相不一定是地大的堅性。所以有所謂的土地,也當有心地,當有寶地。雖然有這麼多,然而地大的堅性是不可無,也有以空(無礙性)為地之世界。所謂的「日月星辰」,人道與天道所見到的應當有所不同,而其他各類所見也不同。「恁麼」是佛性功德的展現,所以一心的覺知功德,應是相同的。既然這些是「心」。有內、外嗎?有來、去嗎?法相生成時是增一點嗎?還是不增呢?法相死滅時是去一塵嗎?還是不去呢?這裡的「生死」相及生死的覺知,是發生於甚麼樣的境地呢?其實這些一直也都只是心的一念二念而已。所謂的「一念二念」,這一念現的是山河大地,二念現的也是山河大地。而這山河大地等的法相現,既不是有無,也不是大小,不可說有得或不得,也不可落入可慮知的或不可慮知的,不是通達聰慧的差異作用,也不是悟境的變動。
須當決定信受,如是之心自以學道為習慣,即謂心學道。此信受,其非大小有無。今知家、非家、捨家、出家之學道,其非大小之量,非遠近之量。遠離鼻祖鼻末,亦遠離向上向下。有展事,七尺八尺也;有投機,為自為他也。恁麼者,即是學道也。學道者以恁麼故,牆壁瓦礫是心也。更非三界唯心,亦非法界唯心,牆壁瓦礫也。造於咸通年前,破於咸通年後。拖泥帶水也,無繩自縛也。有引玉之力,有入水之能。有溶解之日,有破碎之時,有極微之極之時。不與露柱同參,不與燈籠交肩。以如是故,赤腳走而學道者,誰人著眼看?翻筋斗而學道者,各有隨他去。此時,壁落是令學十方,無門是令學四面。
必須以堅決的心深信佛道,且接受於日常的身行,如是的心是以學佛道為習慣,即是所謂心學道。這種「信受」,並非是量的大小、有無。現在所說的在家、非在家、捨棄家、出離家的學習佛道,其不是有量的大小,不是有遠近的差異。是無關於祖師的傳承,也無關於佛法的深淺。但這是有事相的展現,如七尺八尺等;是有心行的投入,為自己目的或為他人所教導。像法的緣起「恁麼」的當下,即是學習佛道(指識心覺知當下的公案現成就是佛法)。學習佛道的以「恁麼」當下,則牆壁瓦礫也是心(指有覺知的心才有諸法的相)。更非說是三界是唯心所現,亦不是說法界是唯心所現,牆壁瓦礫即是佛性的現成。這佛性的法現成,是如依著因緣有而成就於咸通年(指緣起法的正報身)前的,也依著因緣無而破滅於咸通年後的(古尊宿語錄 (48卷)「又因踈山示眾云老僧咸通年已前會得法身邊事咸通年已後會得法身向上事師問承聞和尚咸通年已前會得法身邊事咸通年已後會得法身向上事是不」)。是依著因緣而有「拖泥帶水」的,依著因緣而有「無繩自縛」的。緣起法的現成依著因緣有引玉的力量,有入水的能耐。緣起法相有溶解的時節,有破碎的時節,有極極微小的時節。然而這識心信受的學道,並不與無情的露柱、燈籠交肩同參(即能緣的識心與所緣的真如法不同,燈籠露柱,意謂以本來面目而呈現者,即指無情物境的真如法)。因為如此,依如實行履而學習佛道的,有誰會注意到呢?而用各種花俏法門,像翻筋斗般而學習佛道的,各有許多隨他的門徒。然此,要學習佛道是是萬法的公案現成,是淨裸裸赤洒洒的「十方無壁落,四面亦無門」(即佛道緣起法的一元性公案現成,無法用二元性學習的方式)。
「發菩提心」者,或有於生死中而得之,或有於涅槃而得之,或有於生死涅槃之外而得之。雖不待處,然亦不碍發心之處。非境發,非智發,是菩提心發也。發菩提心者,非有非無,非善非惡,非無記。非由報地而緣起,天有情不定可得。以唯正隨時節而發菩提心也,不關依報故。發菩提心之正當恁麼時,法界悉發菩提心也。雖相似於轉依,然非被依所知。共出一只手也,自出一只手也,異類中行也。於地獄、餓鬼、畜生、修羅等中,發菩提心也。
「發菩提心」這事(指證得我法一如的當下,即公案現成的當下),或有於生死中(指生有)而得以發生,或有於涅槃(指死有)而得以發生,或有於生死涅槃之外(指中有)而得以發生。雖不是有待發的處所,但也不碍發心的處所(即三界眾生均可發)。非依境而發,非依智而發,是「菩提心」現成而發。「發菩提心」這事,不是有無,不是善惡,也不是無記。不是由依報地而緣起,諸天有情不一定可得以發生(仍受業力無明所障)。「發菩提心」這事是唯有隨時節因緣,不關依報處所。發菩提心的當下,法界是一起成就這「發菩提心」的因緣。這雖相似於轉變所依(阿賴耶識),但不被所依所覺知(指白淨識不是有無明的第八識)。是諸因緣所成就,如同共出一只手(指公案現成的緣起法,是有情識因業力依真如法緣起法相);也是「菩提心」(指白淨識不是有無明的第八識)恁麼的現成,如自出一只手;是佛果位以外的因位((欲界、色界有情))中的行履。是於地獄、餓鬼、畜生、修羅等因位有情中,發菩提心。(『轉依』謂菩提涅槃之二果也。轉者,轉捨轉得之義。依者所依之義,指第八識,第八識為依他起性之法,此中藏煩惱所知二障之種子,及無漏智(即菩提)之種子。)
謂「赤心片片」者,片片皆是赤心也。非一片兩片,片片也。「荷葉團團團似鏡,菱角尖尖尖似錐。」雖似鏡,然片片也。雖似錐,片片也。謂「古佛心」者,昔有僧問大證國師曰:「如何是古佛心?」時國師曰:「牆壁瓦礫。」是故,當知古佛心者非牆壁瓦礫,非以牆壁瓦礫謂古佛心。古佛心,其如是學之也。
所謂「赤心片片」,是片片皆是赤心(指緣起法皆是「菩提心」(白淨識)功德)。非一片兩片,是全然的片片(指菩提心於萬法是遍界不曾藏)。「荷葉團團團似鏡,菱角尖尖尖似錐。」識心緣起圓團雖是似鏡,但是全然的現成。識心緣起角尖雖是似錐,也是全然的現成。所謂「古佛心」(指有情覺識),昔有僧問大證國師說:「如何是古佛心?」當時國師說:「牆壁瓦礫。」但是應當知道「古佛心」不是無情的牆壁瓦礫,不是把牆壁瓦礫當成是古佛心。是說要體證牆壁瓦礫無情法是依識心緣起有的,這是古佛心的功德。
謂「平常心」者,不言此界他界,但言平常心也。昔日由此處去,今日從此處來。去者漫天去,來者盡地來,是平常心也。平常心開門於此屋裡,千門萬戶一時開閉故,是平常也。今此蓋天蓋地者,如不覺之詞,如噴地之一聲。語等也,心等,法等也。壽行生滅,雖剎那生滅,然最後身之先曾不知。雖不知,然若發心,必進菩提之道也。既有此處,不得更疑。既有疑事,即平常也。
所謂「平常心」,不說有界的分別,只是說日常行履的用覺識心處。昔日因緣法由此處滅去,今日因緣法從此處生起來。滅去的是毫無邊際(全然的)消失去,生起來的也是窮盡地際(全然的)而來,這即是「平常心」緣起萬法的運作。平常心開門於此五蘊屋身裡,則五蘊身的千門萬戶一時開閉,這即是「平常心」。這裡所說蓋天蓋地的「平常心」,包括如落入心意識不覺的語詞,如不落入心意識噴地的一聲。包括話語等,心法等,色法等。這些因緣法隨著時間相生滅,雖然剎那生滅,然最後身的因緣法位並不會覺知到下一法位的發心。雖然不會覺知到,但若因緣法成熟發心,必然進菩提的道路。既然有此發菩提心的因緣法位,不應懷疑無明障礙。但既然有無明障礙的因緣法位,這也即是識心業力的平常運作。
謂身學道者,以身學道也,赤肉團之學道也。身者,從學道而來;從學道而來者,皆是身也。盡十方是個真實人體也,生死去來真實人體也。睨視此身,離諸十惡,奉持八戒,皈依三寶而捨家出家者,是真實之學道也。故言真實人體。後學莫同自然見之外道!
所謂「身學道」,是以五蘊身學道,赤肉團的學道。所謂「身」的因緣法,是有情識依業力的因緣法而來;從有情識依業力緣起而來的,皆是成就身的因緣法。盡十方法界是有情識依真如法緣起,所成就的「真實人體」,是個會有生死去來因緣變化的「真實人體」。睨視這「身」,若能離諸十惡,奉持八戒,皈依三寶而捨家出家的,是真實的學道。所以說這「真實人體」,後輩學佛道的人,莫同持自然見的外道,把這「真實人體」當成本是清淨、解脫的佛!
百丈大智禪師曰:「若執本清淨本解脫自是佛,自是禪道解者,即屬自然外道。」此等,非閑家之破具,是學道之積工累德也。跛跳而玲瓏八面也,脫落如藤倚樹也。或現此身得度而為說法也,或現他身得度而為說法也,或不現他身得度而為說法也,乃至不為說法也。然則捨身之處,有揚聲止響者;捨命之處,有斷腸得髓者。設發足學道於威音王之先,然是自為兒孫增長也。
百丈大智禪師說:「若執著本身清淨、本自解脫、自身已是佛,自身即是禪道解脫者,即是屬於自然外道。」這些見地,非是佛門的閑破家具,是積工累德學道的成就。禪師這說法雖看似跛足跳躍,但卻是如玲瓏八面的巧妙圓融。這對佛道的說法,也能釐清像是葛藤倚樹,卻也只是無關的依附。或學道現此五蘊身得度(報身佛)而為說法的,或學道現他界身得度(化身佛)而為說法的,或學道不現五蘊身得度(法身佛)而為說法的,乃至有學道因緣但不為說法(獨覺佛)。然而學道雖知捨棄五蘊身執著的,許多仍是揚聲止響,不知聲是響根的;而能捨棄命根識的,大有斷腸得髓,契入正法的。所以假設發心學道於第一個成佛者威音王的前面,然而這佛道成就因緣,也必是自為嫡傳正法的兒孫增長(指眾生緣起法相,雖是由佛性識的功德恁麼,但仍需有八識等兒孫識幫忙成就)。(威音王佛為釋迦佛於經中所宣說出的最早成佛的佛陀,所以稱作本初佛,這裡指白淨識。)。
謂「盡十方界」者,即十方面皆是盡界也。東西南北四維上下,云之十方。須當思量彼之表裡縱橫之窮盡之時節。言思量者,人體設挂碍於自他,然諦觀、決定盡十方也。是聞未曾聞也。以方等故,以界等故。「人體」者,四大五蘊也;大塵皆非凡夫所能窮盡,是聖者之所參究也。又,當於一塵諦觀十方,然十方不囊括於一塵。或於一塵建立僧堂、佛殿,或於佛堂、佛殿建立盡界。由是建立,建立由是也。恁麼之道理,乃盡十方界真實人體也。不可學自然天然之邪見。若非界量,亦非廣狹。盡十方界者,八萬四千之說法蘊也,八萬四千之三昧也,八萬四千之陀羅尼也。八萬四千之說法蘊者,以是轉法輪故,法輪之轉處,是亙界也,是亙時也。非方域無,是「真實人體」也。今之汝,今之我,皆是盡十方界真實人體之人也。不得磋過此等而學道。設使三大阿僧祇劫,十三大阿僧祇劫,乃至無量阿僧祇劫,捨身受身者,必為學道之時節,進步退步而學道。禮拜問訊,即動止威儀。圖畫枯木,磨磚死灰,無些許間斷。曆日短促,學道幽遠。捨家出家,雖風流蕭然,然不得與樵夫混同。活計設竟頭,然非佃戶齊比。不得比之迷誤善惡之論,不得滯之邪正真偽之邊。
所謂「盡十方界」,即十個方面皆是窮盡邊際。四方、四維、上下之總稱,是所說的十方。須當思量這些的內外縱橫窮盡的時節。在論及識心的「思量」,「人體」雖受二元內外、主客所挂碍,然而若能諦實而觀、也能覺證窮盡十方。這窮盡十方是聞未曾聞的。因為這十方是方等(方者廣之義,等者均之義)的,十方是界等(有相隔分別、不能混淆相雜的境界,是類之弗齊,混則知處)的。所謂「人體」,即是地水火風的四大,色受想行識的五蘊;這種廣大的塵境皆非凡夫所能窮盡,卻是聖者所參究的。又,應當於一微塵諦實而觀十方大境,然而十方大境不囊括於一微塵。或於一微塵建立僧堂、佛殿,或於佛堂、佛殿建立十方盡界。由覺識恁麼的現成建立因緣法的萬象,萬法的建立由恁麼的現成。這是覺識「恁麼」的道理,乃是「盡十方界真實人體」的道理(這是「大我」的意念,是覺知所能觸及都是自己的一部分的盡界)。但如前說的,不可學自然、天然外道的邪見。此覺識的功德是非界量,亦非廣狹。所以「盡十方界」,是八萬四千的緣起法相,八萬四千的三昧(指緣起法的物我一如),八萬四千的陀羅尼(語,真言、密語)。所謂「八萬四千的說法蘊」,此是覺識依法住法位的真如法緣起法相,是以覺識為中心的輪轉緣起而有萬法。法輪的轉處,是綿延不斷的界,是綿延不斷的時。雖是綿延不斷的時界,但並非無方域、處所(即銀碗盛雪,明月白鷺,類之弗齊,混則知處),是妙有現成的大我「真實人體」。今日的你、我,皆是盡十方界真實人體的人。不得磋過這意義而學道。假使歷經三大阿僧祇劫,十三大阿僧祇劫,乃至無量阿僧祇劫,有捨身受身的因緣,必為學道(即有覺識能緣起萬法)的時節,是隨緣進步或退步(起滅)而學道。日常的禮拜問訊,即是佛道的動止威儀。學道應有如圖畫色彩於枯木,又如將死灰磨磚成鏡的功夫,無些許間斷。應知受身的曆日短促,學習佛道是幽遠的。捨家出家不問世事,雖然風流蕭然,然不能有正確行履就與樵夫混同。佛門日常活計雖也多端,然而行履非佃戶所能齊比。佛道不得與迷誤善惡的議論比擬,也不得滯留於邪正真偽的見論。
謂「生死去來真實人體」者,謂生死雖為凡夫之流轉,然是大聖之所脫落也。欲超凡超聖,不限以此為真實體。其有二種、七種之品類,然窮盡之,則面面皆是生死,故當不恐怖。何以故?謂雖未捨生,然今已見死;雖未捨死,然今已見生。生不挂碍死,死不挂碍生。生死皆非凡夫之所知。生如柏樹子,死如鐵漢兒。柏樹雖為柏樹所碍,然生不被死所碍,故學道也。生非一枚,死非兩疋。死不相對於生,生不相待於死。
所謂「生死去來真實人體」,即是說生死雖為凡夫的流轉,卻是大聖的脫落之處(即由生死流轉,聖人可覺知生死的虛幻,而契入實相)。若欲超凡超聖,不限以此為真實體。其雖品類可分二種(識住、非識住處)、七種(識住處)等,然而窮盡之,則面面皆是因緣法的生死,所以應當不恐怖。何以故?即是雖仍在生境,然當下已見證死境;雖在死境,然當下已見證生境。生的因緣不挂碍死境,死的因緣不挂碍生境。生死皆非凡夫所能知的。生如柏樹子是生因緣法的現成,死也如鐵漢兒是死因緣法的現成。柏樹生的因緣相雖為柏樹死的因緣相所碍,然生因緣法的現成不被死因緣法的現成所碍,因這種道理才要學習佛道(即依著『所緣真如法境有故彼(覺識)有,所緣真如法境無而彼(覺識)不變』)。所以生是因緣法的現成非單一的,死也是因緣法的現成非少許的。死因緣法的現成不相對於生因緣法的現成,生法也不是相待於死法出現才有的。
圓悟禪師曰:「生也全機現,死也全機現。閉塞太虛空,赤心常片片。」此道著,須當靜下功夫點檢。圓悟禪師雖曾恁麼道,然其未不知生死之勝於全機。參學去來,去有生死,來有生死,生有去來,死有去來。去來以盡十方界為兩翼三翼飛去飛來,以盡十方界為三足五足而進步退步。以生死為頭尾,盡十方界真實人體者,能翻深回腦。翻深回腦,如一錢大,似微塵裡。平平坦坦,其壁千仞也。壁立千仞處,其平平坦坦也。是故,有南州、北州之面目,檢之而學道。有「非想非非想」之骨髓,唯抗之而學道也。
圓悟禪師說:「生的因緣也全機(指八識的緣起功德用)現,死的因緣也全機現。閉塞太虛空,赤心常片片(是真空妙有的緣起滅)。」這話的道理,須當靜下功夫參究。圓悟禪師雖曾這樣說,然而他不是不知生死的顯現於全機(有情識)。佛道參學有去來因緣(生將滅去曰去,死將緣起曰來),去有生死的因緣,來也有生死的因緣。生有去來的因緣(成就生的因緣曰生來,敗壞生的因緣曰生去),死也有去來的因緣。識心以真如法的緣起去來,以盡十方界為兩翼三翼轉法輪飛去飛來,以盡十方界為三足五足轉法輪而進步退步。因緣法是以生死為法位的頭尾,這種以緣起萬法為大我的「盡十方界真實人體」,能翻深回腦,牽動大我全機。這因緣法的翻深回腦,可如一錢大,也似微塵裡(指眾生自我(即欲界人道的中陰有情識身)依《奧義書》所說,是細如拇指(從物質面看,可能指人的腦解剖位置—橋腦與延腦的生命中樞))。識心緣起法雖為平平坦坦之相,卻有壁立千仞之功。緣起法雖現壁立千仞相,其功用是平平坦坦。所以,緣起法有如須彌山的南州、北州的壁立千仞面目,須檢點而學道。識心緣起法也有如「非想非非想(有想無想天)」的無想契理,唯須息緣而學道。
(此章中道元禪師提到,一元境最重要的理性運作的依報─『盡十方是個真實人體』。但可惜的是道元禪師以出世的心看待這道理,所以對這道理所具有的感性特質就沒有論述。真正修行進入一元境的運作時,就擁有這理性的特質,也同時擁有這真實人體的感性特質同體的大慈、大悲、大喜、大捨的四無量心。這就是處於一元境大乘佛菩薩的身心,所以就不再依循小乘戒律的行儀,但也不再造業,而為業所遷。而這也是聖者耶蘇,提出『愛人如己』的『新約』,基督徒就可以不必依循舊約律法的約束,而仍能成為義人的基礎。)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年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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