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頁

2013年12月30日 星期一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13) 古佛心


《古佛心》永平道元禪師



祖宗之所嗣法,自七佛至曹溪,乃四十祖也;自曹溪至七佛,乃四十佛也。七佛共有向上向下之功德,故至曹溪,至七佛。曹溪有向上向下之功德,故由七佛正傳,由曹溪正傳,(乃至)正傳後來之佛祖。非但前後正傳,釋迦牟尼佛時,有十方諸佛,青原時有南嶽,南嶽時有青原,乃至石頭時有江西。不相掛礙者,當非不礙。有如是之功德,可參究也!

祖宗所承嗣的法脈,自七佛下傳至曹溪,乃經四十位祖師;自曹溪上承至七佛,乃有四十位祖師成就佛道。七佛共同有向上向下傳承正法的功德,所以傳至曹溪,也承至七佛。曹溪也有向上向下傳承正法的功德,所以這法脈是由七佛正傳,由曹溪正傳,(乃至)正傳後來的這曹洞法脈的各祖師佛。非但是縱的前後正傳,在橫的方面,釋迦牟尼佛時,有十方諸佛,青原祖師時有南嶽祖師,南嶽祖師時有青原祖師,乃至石頭祖師時有江西馬祖祖師。這縱橫相傳承時看似不相掛礙的,然應當非不礙著(即諸佛諸祖傳承正法雖是有相關的,但仍有正脈、支脈之別,道元暗指青原—石頭是正脈)。正傳佛法有這樣的功德,應可參究!



向來四十位之佛祖,雖皆是古佛,然有心有身,有光明,有國土;有過去久遠者,有未曾過去者。設令未曾過去,設令過去久遠,同當是古佛之功德。參學古佛之道者,即證古佛之道也,代代之為古佛也。謂古佛者,雖謂新古之古,然其更超出古今,於古今而正直也。

向來四十位的祖師佛,雖皆是古佛,然有心、有身,有光明,有國土;有法教已過去久遠的,也有法教未曾過去的。即令法教未曾過去,或法教已經過去久遠,同當是有古佛的功德。參學古佛的法教的,即是證古佛的正道,也將代代成就為古佛。所以稱「古佛」,雖是有所謂新、古的古,然這更有超出古今的意義,表示於古今的正直嫡傳。(指釋迦佛的佛性識恁麼傳下,歷來祖師佛性識的承嗣)



先師曰:“與宏智古佛相見。”測知天童屋裡有古佛,古佛屋裡有天童。 

圓悟禪師曰:“稽首曹溪真古佛。”須知當稽首釋迦牟尼佛以來第三十三世之古佛也。圓悟禪師有古佛之莊嚴光明,故古佛相見而來,有恁麽之禮拜。然則,想料曹溪乃頭正尾正,當知古佛有如是之巴鼻也。有此巴鼻,即是古佛也。

先師如淨禪師說:「與宏智禪師古佛相見。」這即是感知天童屋裡有古佛(佛性識),古佛屋裡有天童(證道者) 

圓悟禪師說:「稽首曹溪六祖禪師真古佛。」即指須知當稽首釋迦牟尼佛以來第三十三世的古佛。圓悟禪師也有古佛的莊嚴光明,所以能依此光明而來與古佛相見,而有恁麽現成的禮拜。然而,可料想曹溪法脈乃是頭正尾正的嫡傳,應當知道古佛要有這樣的根據。有這種嫡傳的根據,即是古佛。



疏山曰:“大庾嶺頭有古佛,放光射道此間。”須知疏山已與古佛相見,不可向外參尋。古佛之有處者,大庾嶺頭也。非古佛之自己,不可知古佛之出處。知古佛之在處者,當是古佛也。

疏山光仁禪師說:「大庾嶺頭有道閑禪師古佛,功德放光射道此間。」須知疏山光仁禪師已經與古佛相見,不可向外參尋。這有古佛的,是大庾嶺頭。除非自己是有古佛的功德,不可知古佛的出處。知道古佛的所在處的,也當是古佛。



雪峰曰:“趙州古佛。”須知趙州雖是古佛,然雪峰若是不分享古佛之力量,則難了達覲見古佛之骨法。今之行履,乃依古佛之加被;參學古佛,有不答話之功夫。謂雪峰老漢,是大丈夫也。古佛之家風及古佛之威儀,非古佛不相似,非為一等也。是故,參學趙州至初中善後,可參學古佛之壽量。

雪峰禪師說:「趙州禪師是古佛。」須知趙州禪師雖是古佛,然而雪峰禪師若是沒有古佛的力量,則難了達覲見古佛的風骨法教。雪峰禪師今日的法教行履,乃是依古佛的加被;參學古佛,有不答話的(家風)功夫。可稱雪峰禪師,是大丈夫(佛的十號之一)。古佛的家風及古佛的威儀,若非是古佛則不相似,非為同一等。所以,依循參學趙州古佛至三句法教初發心、中破、善後,知法、非法、非非法,即可參學古佛的佛道壽久量廣。



西京光宅寺大證國師,曹溪之法嗣也,人天、天地同所恭敬尊重,實是神旦國之稀少見聞者也。非但是四代之帝師,皇帝曾親自攀車令其參內。況又得帝釋官之請而遙遙上天,于諸天眾中,為帝釋說法。

西京光宅寺南陽慧忠大證國師,曹溪的法嗣,是人天、天地同所恭敬尊重,實是中國少見的祖師。非但是四代的帝師,皇帝曾親自攀車令其參內。何況又得天帝釋官的邀請而遙遙上天,於諸天眾中,為帝釋說法(見碧岩錄第十八)



國師因僧問:“如何是古佛心?” 師云:“牆壁瓦礫。” 謂其問處者,這頭得恁麽,那頭得恁麽也。舉此道得而為問處也。此問處,廣為古今之道得。

慧忠國師因僧問:「如何是古佛心?」 慧忠國師說:「牆壁瓦礫(即世間萬象)。」 這是告訴問的僧徒,在這頭可得「恁麽」(佛性的公案現成法相),在那頭也可得「恁麽」。舉用這種說法來回答這問題。這個問題,古今來廣用這種說法來回答。



是故,花開之萬木百草,是古佛之道得,是古佛之問處。世界起之九山八海,是古佛之日面月面,古佛之皮肉骨髓。更復當有古心之行佛,當有古心之證佛,當有古心之作佛,當有佛古之為心。言古心者,心古故也。心佛必為古故,古心即為椅子、竹子。“盡大地覓一個會佛法人不可得,和尚喚這個作什麼?”今之時節因緣及塵刹虛空,無非皆是古心,保任古佛;一個面目而兩頭保任,兩頭畫圖也。

所以,花開的萬木百草,是古佛的說法,是古佛的提問。世界生起的九山八海,是古佛的日面佛性、月面法相(性相展現),是古佛的皮肉骨髓(緣起法相)。又更應當有「古心」的行佛,當有「古心」的證佛,當有「古心」的作佛,也當有佛性全時的為心性(指有情白淨識)。說「古心」,即是佛心性從古至今全時。心的佛性必為從古至今全時,所以古心的佛性現成,即為椅子、竹子等萬象。玄沙禪師說:「盡大地覓一個會佛法人不可得,和尚喚這個作什麼?」今日的時節因緣,即使是塵刹、虛空,無非皆是古心緣起的法相,是保持任用古佛性;是一個佛性面目而有性相的兩頭保任,是性相兩頭畫圖展現。



師云:“牆壁瓦礫。”所云之宗旨,有進一步向牆壁瓦礫之道取,即牆壁瓦礫也。(又)有道出之一途,有退一步向牆壁瓦礫之牆壁瓦礫中道著。此等道取所現成之圓成十成處,有千仞百仞之壁立,有迎天迎地之牆立,有一片半片之瓦蓋,有乃大乃小之礫尖。有如是等故,非但心,即此身亦是也,乃至依正皆是如是。

慧忠國師說:古佛心就是「牆壁瓦礫。」所說的意義,是對這「牆壁瓦礫」的佛向上事(即真如法相)說明,即是「牆壁瓦礫」是佛性公案現成。這句又有說出另一面,從佛法的枝脈說明,這「牆壁瓦礫」是依真如法緣起的法相。這等說法說佛性成就萬法法相是現成的圓成十遍處(六大及四顯色青赤紅白),其差別相有主客如千仞百仞的壁立,有空間如迎天迎地的牆立,有內外如一片半片的瓦蓋,有相對差異如乃大乃小的礫尖。有如是等萬象,非但是心,即此身亦是,乃至於法身的依報、正報皆是如是。



然則,當問取、道取:“作麼生是牆壁瓦礫?”若答話,則當答取曰:“古佛心。”如是保任後,更可參究。謂牆壁是如何?云何為牆壁?今具足什麼形段?可如是審細參究。由造作出現牆壁耶?由牆壁出現造作耶?是造作耶?是非造作耶?當是情耶?當是無情耶?現前乎?不現前乎?如是功夫參究,縱或天上、人間,或此土、他界之出現,然古佛心是牆壁瓦礫也,更未曾有一塵出頭而污染。

然而,應當追問究取、說著:「如何是牆壁瓦礫?」若要答這話,則當回答說:「古佛心。」能如是保持任用這意義後,更可參究。所說「牆壁」是什麼?稱何為「牆壁」?今日這「牆壁」具足什麼形段?應可如是審細參究。是由因造作出現牆壁果相呢?還是由牆壁緣相出現造作因呢?是因緣法造作嗎?是非因緣法造作嗎?當「牆壁」是有情呢?當「牆壁」是無情呢?是佛性真如現前嗎?與佛性真如無關嗎?應如是下功夫參究,「牆壁瓦礫」縱或在天上、人間,或在此土、他界的出現(一境四心),這古佛心就是「牆壁瓦礫」萬象,而且更未曾有一塵不是佛性真如的公案現成。



漸源仲興大師,因僧問:“如何是古佛心?” 師云:“世界崩壞。” 僧云:“為什麼世界崩壞?” 師云:“寧無我身。” 謂世界者,十方皆是佛世界也,未有非佛之世界也。崩壞之形段者,雲須參學此盡十方界,莫學自己。以不參學自己故,崩壞之正當恁麽時,一條兩條,三四條,故又為無盡條也。彼之條條,其是寧無我身也,我身寧無也。切勿自惜而今,令我身不為古佛心。

漸源仲興大師,因僧問:「如何是古佛心?」 仲興禪師說:「世界崩壞(即古佛心與世界無關,因世界是合和)。」 這僧仍不懂說:「為什麼是世界崩壞?」 仲興禪師說:「寧無我身(即古佛心與我身無關,因我身是合和相)。」 大師所謂「世界」(包括我身),十方皆是佛世界,皆是佛性真如的公案現成,未有非佛的世界。這裡大師所說世界「崩壞」的形段,是指須參學這盡十方界皆是佛世界,莫學自己(以為有我身一相)。以不參學自己(不落入我相),合和相的世界形段崩壞的正當恁麽時,可體證法的緣起一條、兩條,三、四條(即依真如法住法位緣起),所以又為無盡真如法住法位緣起法相。那我身也是條條的真如法緣起合和相,就顯示無我相,無我身一相。當下切勿執著我相,使令我身不為古佛心。



誠哉!七佛以前,古佛心壁豎;七佛以後,古佛心才生;諸佛以前,古佛心花開;諸佛以後,古佛心結果;古佛心以前,古佛心脫落也。

誠哉!七佛(也指有情自身前七識佛的有分別)以前,古佛心(指第八識的無分別)絕壁高豎不可知有無;七佛以後,古佛心才生起有(即雖有前七識緣外塵真如法,但是依第八識緣起法相);諸佛以前,古佛心遍地花開(指佛性恁麼的七識佛);諸佛以後,古佛心遍結佛果(指八識共出一隻手的緣起法相);古佛心以前,古佛心脫落有無(指古佛心是真如法界)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2013年12月28日 星期六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12) 心不可得


《心不可得》永平道元禪師



釋迦牟尼佛言:“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此即佛祖之參究也。於不可得裡,剜來過去、現在、未來之窟籠。然則,(人皆)有自家之窟籠。謂自家者,心不可得也。而今之思量分別者,心不可得也。渾身十二時使,是心不可得也。自入室佛祖以來,即會取心不可得。尚未入室佛祖者,則不問取、不道著、不見聞心不可得也。經師、論師之輩,聲聞、緣覺之徒,夢也未見也。

釋迦牟尼佛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這即是佛祖的參究證得。於不可得裡,剜出來過去、現在、未來的窟籠破綻(佛性無時間相)。然而,人皆有自家的窟籠破綻。所謂「自家」,是心不可得(即眾生識性無時間相))。即今日的思量分別者,是心不可得(即心不可思量分別)。渾身十二時使,是心不可得(即時間相不可得)。自入室佛祖以來,即應學會證取「心不可得」這佛法的特性。尚未入室佛祖的,則不知問取、不會說、更不見聞「心不可得」這法義。經師、論師的流輩,聲聞、緣覺的徒眾,作夢也未曾見。



其驗近有,謂德山宣鑒禪師,往昔自稱已明《金剛般若經》,或自稱“周金剛王”,尤稱善解“青龍疏”,更撰集十二擔書籍,猶如無齊肩之講者,然是文字法師之末流也。是時,當聞南方有嫡嫡相承之無上佛法,發憤不絕,乃攜經書,遍踏山川。因見龍潭信禪師(集)會,欲投彼會,于路中歇息。時老婆子來會,歇息于路側。時鑒講師問:“汝是何人?”婆子曰:“吾是賣餅老婆子。”德山曰:“當為我賣餅。”婆子曰:“和尚買餅為何?”德山曰:“買餅當點心。”婆子曰:“和尚攜有許多,是何物?”德山曰:“汝不聞,吾是周金剛王。長於《金剛經》,無不通達。吾今攜帶者,是《金剛經》之解釋也。”聞如此言,婆子曰:“婆子有一問,和尚許否?”德山曰:“吾今許。汝當任意問。”婆子曰:吾尚聞《金剛經》雲:“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今以何心使餅當點心?和尚若是道得,當賣餅;和尚若是道不得,不得賣餅。” 時德山茫然祗對,不知所答。婆子即拂袖而去,終未賣餅於德山。

驗證近來有的事,有稱德山宣鑒禪師,往昔自稱已明瞭《金剛般若經》,或自稱「周金剛王」,尤稱善解「金剛經青龍疏」,更撰集十二擔書籍,好像無與他齊肩的講者,然他只是文字法師的末流。當時,有聽聞南方有嫡嫡相承的無上佛法,發憤不絕,乃攜經書,遍踏山川。因見龍潭信禪師集會,欲投往彼會,於路中歇息。那時有位老婆子過來,也歇息於路側。時鑒講師問:「汝是何人?」婆子說:「我是賣餅老婆子。」德山說:「賣餅給我。」婆子說:「和尚買餅為何?」德山說:「買餅當點心。」婆子說:「和尚攜有許多,是何物?」德山說:「汝不聞知,我是周金剛王。長於《金剛經》,無不通達。我今攜帶者,是《金剛經》的註釋。」聽聞這般話,婆子說:「婆子有一問,和尚許否?」德山說:「吾今許。汝當任意問。」婆子說:吾曾聽聞《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你今以何心使餅當點心?和尚若是道得,當賣餅給你;和尚若是道不得,不得賣餅。」 當時德山茫然應對,不知所答。婆子即拂袖而去,終未賣餅於德山。



可惜數百軸之釋主,數十年之講者,僅得弊婆一問,忽墮於負處,不及祗對!見正師,師承正師,聞正法與不聞正法,不見正師,實殊異者,乃如是也。德山是時始曰“畫餅不得充饑”。今稱嗣法于龍潭。深思此婆子與德山相見之因緣,則德山昔時未明之事,今所聞也。見龍潭後,亦尚怕卻婆子。猶是參學之晚進也,非超證之古佛。設若婆子當時令德山杜口,實為其人麼?難以定說。(婆子)但以為聞“心不可得”之言,(德山)將說“心不得,心不有”,故作是問。德山若是丈夫,當有勘破婆子之力量。若已能勘破,當可現婆子是否誠為其人之道理。(然則)德山乃非德山,故婆子亦未現其人。

可惜宣鑒禪師是數百經軸的註釋主,數十年經驗的講者,僅僅被有心眼的老婆婆一問,忽墮於負處,來不及應對!這就是學佛遇見正師,師承正師,聞正法與不聞正法,不遇見正師,實有如是懸殊差異的。德山那時才覺悟說「畫餅不得充饑」。今稱嗣法於龍潭。深思此婆子與德山相見的因緣,則德山昔時於佛法未明的事,今日始有所聞。見龍潭後,亦尚且怕退卻婆子。猶是參學的晚進,非超證的古佛。假設老婆子當時令德山杜口,老婆子就實有功夫的人嗎?難以定說。老婆子只以為聽聞「心不可得」的說法,就想德山將要說「心不得,心不有」,所以作這樣的問題。德山若是於佛法有下功夫的丈夫,當有勘破婆子的力量(即能告知:雖然是心不可得,然緣起法的恁麼是就這麼得)。若已能勘破這問題,當可發現婆子是否實在是於佛法有功夫的人。然而德山乃非有功夫的德山,所以老婆子也未現是於佛法有功夫的人。



現在大宋國之雲衲霞袂,亂笑德山之對不得,讚歎婆子乃靈利,真可謂膽怵,愚昧也!何以故?今疑著婆子,非無緣故。謂當德山道不得時,婆子何不向德山曰:“和尚今道不得,須更問老婆,老婆再為和尚說。”如是言之,接德山之問,再向德山道是,則知婆子乃真為其人。(婆子)雖有“問著”,但無“道處。”自昔以來,未曾有以未尚道著一語者謂其人。胡亂自稱,其始終無意者,當見於昔之德山;不得容許無有道處者,則當見於婆子。

現在大宋國的行腳僧,胡亂嘲笑德山的應對不得,讚歎老婆子的靈利,真可謂膽大包天,真愚昧!何以故?今日懷疑著老婆子,非無緣故。當德山說不出時,婆子何不向德山說:「和尚今道不得,須更問老婆,老婆再為和尚說。」如果能這樣說,再接德山的問話,再向德山說明理由,則可知道老婆子乃是真於佛法有功夫的人。老婆子雖有問問題的能力,但沒有說道理的功夫。自古以來,未曾有把未能說出一句經典名言的人,稱為有下功夫的人。胡亂自稱於佛法有下功夫的,而始終無意義的,當見於昔日文字法師的德山;但也不得容許沒有能說出道理的,則應當見笑於老婆子。



試當代德山言之,若婆子正當恁麽問著,德山則當向婆子說:“恁麽,則你莫與吾賣餅。”德山若如是言之,當是伶俐之參學。

婆子問德山:“現在心不可得,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若被如是問,婆子則當向德山曰:“和尚只知不可以心使餅當點心,卻不知心之點餅,不知心之點心。”若恁麽言之,德山定當擬議,(正)當恁麽時,即拈餅三枚度與德山。德山擬拿時,婆子當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又若德山不展手取之,當拈起一餅打德山,並云:“無魂屍子,你莫茫然。”如是言之,德山若有言則善,若無言,則婆子須為德山更云。只是拂袖而去,不覺其袖中有蜂刺。德山亦未云:“吾說不得,老婆當為吾說。

試當代替德山說說,若婆子正當恁麽問著,德山則當向婆子說:「恁麽,則你莫與吾賣餅。」(即是說用「恁麼」使餅當點心,如果不是「恁麼」,你怎麼能賣餅給我)德山若能如是說,當是伶俐參學的。

婆子問德山:「現在心不可得,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今以何心使餅當點心?」婆子若被如是問,婆子則當向德山說:「和尚只知不可以心使餅當點心,卻不知心的點餅,不知心的點心。」(即是說:因為心不可得,所以使餅當點心的是「恁麼」,如果知道是「恁麼」的作用,就應該知道「點餅」、「點心」的心作用即是「恁麼」)若能恁麽說,德山定當擬議再論,正當恁麽時,即拈餅三枚給與德山。德山擬拿時,婆子當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又若德山不展手取餅,婆子當拈起一餅打德山,並說:「無魂屍子,你莫茫然。(即應打醒德山,讓他知道六根識的舉手投足作用也是由「恁麼」力量。」如果是這樣說,德山若有言則善,若無言,則婆子須為德山更說說。婆子若只是拂袖而去,令人不覺得這婆子袖中是有蜂刺。而且德山也未說:「吾說不得,老婆當為吾說。」



是故,當云者未云,當問者未問。可憐!婆子、德山只是問著、道著過去心及未來心,但于未來心者,則不得也。

蓋德山自其以後,不見有發明,只粗野造次也。若能久參龍潭,當有頭角觸折,亦有正傳頷珠之時節。只見吹滅紙燭,不足以傳燈也。

是故,參學雲水,必得勤學!以為容易者,不是也;勤學者,則是佛祖也。大凡謂心不可得者,即謂賣弄畫餅一枚,一口咬著吃盡。

所以,當說者未說,當問者未問。可憐!婆子、德山只是問著、說著過去心及未來心,但對於「未來心」的深意「恁麼」作用,則不知道。蓋德山自這公案以後,不見有發明,只粗野魯莽的教化。若能久參龍潭,當有頭角觸折,亦有正傳頷珠的時節。若只見吹滅紙燭,這事不足以傳燈。所以,參學遊方僧人,必得勤學!把學佛以為容易的事,並不是這樣;能勤學的,則將是作佛作祖的。大凡喜歡說「心不可得」,即只是賣弄畫餅一枚,應一口咬著吃盡。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2013年12月27日 星期五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11) 一顆明珠


《一顆明珠》永平道元禪師



娑婆世界大宋國,福州玄砂山院宗一大師,法諱師備,俗姓者,謝也。往昔在家時,喜愛釣魚,常乘舟至南台江,向眾多漁夫學習,有不釣自上金鱗之天性。唐咸通初,忽願出塵,遂棄舟入山。是年三十歲。悟浮世之危艱,知佛道之高貴。遂登雪峰山,參真覺大師,晝夜辦道。或時,欲遍參諸方,遂攜囊出嶺;因腳趾撞石,流血痛楚,忽然猛省曰:“是身非有,痛自何來?”即返雪峰。

雪峰問:“哪個是備頭陀?” 玄砂曰:“終不敢誑於人。”此語,雪峰尤愛之,曰:“誰人不持此語,誰人道得此語?” 雪峰更問:“備頭陀何不遍參去?”師曰:“達摩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雪峰殊譽之。

娑婆世界的中國(唐末五代梁)時,福州玄砂山院宗一大師,法諱師備,俗姓謝。往昔在家時,喜愛釣魚,常乘舟至南台江,向眾多漁夫學習,有不釣自上金鱗的天性。唐咸通初,忽願出家學佛,遂棄舟入山。是年三十歲。悟浮世的危艱,知佛道的高貴。遂登雪峰山,參真覺大師雪峰和尚,晝夜於佛道下功夫。有一次,想雲遊到處參各方善知識,遂攜囊出嶺;因腳趾撞到石頭,流血痛楚,忽然猛省說:「肉身是虛幻的,痛是來自哪裡?」(當時沒有醫學生理學知識,道元可能認為痛的根源是本來面目)即刻返回雪峰山。

雪峰問他:「哪個是你的本來面目(指眾生佛性識),『備頭陀』?」 玄砂說:「這『備頭陀』,總是不敢誑語於人。(即『備頭陀』是法相,不是本來面目)」這答話,雪峰和尚特別喜愛,說:「哪個人不持用這句話,哪個人能說出本來面目?」 雪峰更問:「備頭陀為何不到處去參訪佛法?」玄砂師說:「佛法這事,達摩不必帶來東土就有,所以二祖也不必前往西天求取。」雪峰特別讚譽。



平素乃漁夫之身,諸多經論,夢也未見,然因其先有不淺之志,故能顯現超然於同參之志氣。雪峰亦知其是出眾之拔類,贊為角立。常著布衣,縫之再縫,從不改換。內著紙衣,亦穿艾草。參雪峰之外,不曾參訪其他知識。然當有嗣彼師之法之力!遂得佛道後,示人曰:“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時僧問:“承和尚言‘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學人如何會得?” 師曰:“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用會作麼?”師來日卻問其僧:“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汝作麼生會?” 僧曰:“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用會作麼?” 師曰:“知汝向黑山鬼窟裡作活計。”

玄砂和尚以前乃是漁夫的身分,諸多經論,作夢也沒有見過,然而因他先有不淺的志向,故能顯現超然於同參的志氣。雪峰也知道他是出眾的拔類,贊許為卓然特立。常穿著布衣,縫之再縫,從不改換。內著紙衣,亦穿艾草。參雪峰之外,不曾參訪其他善知識。然而應當有嗣承其師雪峰和尚道法的力量!證得佛道後,訓示眾人說:「盡十方世界是佛真如法,是一顆明珠現成。」當時有僧問:「承和尚所說佛法是『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後學的人如何學會?」 玄砂祖師說:「『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的佛法,用「會」(頭腦慮知)作甚麼?」玄砂祖師另日卻問這僧說:「『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的佛法,你是怎麼產生「會」(指一元性我法一如的證得)?」這僧鸚鵡學語說:「『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的佛法,用「會」作甚麼?」玄砂祖師說:「早知道你是在黑山鬼窟(頭腦的識心二元性慮知)裡作活計。」



今道取之“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始於玄砂有之。其宗旨者,謂十方世界非廣大,非微小,非方圓非中正,非活潑潑,非露迥迥。更非生死去來,故亦是生死去來也。恁麼故,昔日曾此去,而今從此來。究辨之,誰見徹是片片也?誰能檢舉是兀兀也?

今日所說的「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是玄砂和尚開始使用形容真如佛性。它的意義是,所謂的佛性真如法明珠,是一元性的盡十方世界,是非廣大,非微小,非方圓非中正,也非緣起法的活潑潑、露迥迥。更非有生死去來,但也現緣起法的生死去來。識心皆依佛性識(即有情白淨識)而有故非生死去來,識心依真如法「恁麼」緣起法相而有生死去來,故是『此有故彼有,此無而彼不變』的生死、來去因為覺識的「恁麼」(緣起、創造)功德,才會在大千世界表現出『昔日曾此去,而今從此來』細究辨別,有誰知此是「片片」(法住法位的有差別而無分別境)觀呢?是誰能舉發是兀兀的(一元性的公案現成)呢?



謂“盡十方” 者,逐物為己,逐己為物之未休也。道取情生智隔之為隔,是回頭換面,是展事投機也。以是逐己為物,故是未休之盡十方也。以是機先之道理,故外于機要之管得也。

所謂「盡十方」(一元運作是無空間性的恁麼) ,是無休止的逐物為己(觸目所及皆為我),逐己為物(心物合一)的一元境。情生智隔是因落入識心分別的二元運作(是有能所的二元性),所以能體取這「隔」(指『離關鍵,入無門』,見《沙門修行次第》篇)的作用,就是回頭換面為識心的一元運作,這是佛事的展事投機。因這是逐己為物(心法合一)的一元運作,所以是無休止的盡十方。因這「盡十方」是先於佛事的展機(「恁麼」是佛向上事),所以也非八識所管得的。



“是一顆珠”者,此雖非名字,然道得是也,有認其為名字者也。一顆珠者,直須萬年也,亙古未了,則亙今到來也。雖身有今,心有今,然是明珠也。非彼此之草木,非乾坤之山河,是明珠也。

所謂「是一顆珠」(佛性真如一元性),這雖不是名字,然而是可以說明的,可認明珠為它的名字。這「一顆珠」,是時間久遠,是連綿古今而未了的。雖然現在是以身、心現成,然而是這明珠的現成。這不是有分別的草木,也非乾坤的山河,這都是明珠所顯的差別相。



“學人如何會得?”此道取,雖與僧之弄業識相似,然大用現,是大軌則也。進之為一尺水。當令其突兀一尺波。所謂一丈珠,一丈明也。

這句話「學人如何會得?」,雖然與這僧人操弄業識(落入識心分別)的說法相似,然而這即是真如大用現成,也是佛法大軌則應用(即這句話就是指:公案現成的法都是有情識依真如緣起而有萬法)。進入的雖是「一尺水」(真如法性)。應當令這突出成「一尺波」(緣起法相)。即所謂一丈的珠子,就有一丈光明。



欲道取所謂之道得,玄砂之道者,即“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用會作麼?”此道取者,即是佛佛相嗣,祖祖相嗣,亦乃玄砂相嗣玄砂之道得也。若欲回避不嗣,雖非不無回避之處,且可灼然回避,然道取之生者,乃是現前之時節也。

想要說明所謂玄砂所道得的道理,即這句「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用「會」(頭腦慮知)作甚麼?」這樣的道理,這是佛佛相承嗣,祖祖相承嗣,亦乃是玄砂承嗣玄砂所得的法(即玄砂的佛性識功德,使玄砂的有情識依真如法緣起而成就的)。若想回避不承嗣這樣的說法,雖不是沒有回避的方法,且可清楚明顯的回避(即維摩詰的默然,即不二法門),然而若要用言語說明,時節因緣的現前乃是這句話



玄砂來日問其僧:“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汝作麼生會?”此是道取昨日說定法,今日借兩片舌出氣;今日說不定法,推倒昨日點頭笑也。

玄砂來日問這僧說:「盡十方世界是一顆明珠,你是怎麼產生「會」(指一元性證得)的?」這是說明昨日所說的是用「定法」(即這明珠不可識心分別),今日借自己兩片唇舌出氣;今日說的是「不定法」(即這明珠可展現識心分別),雖推倒昨日的說法,但也點頭微笑認可。(即真如佛性非定法、不定法)



僧曰:“盡十方界是一顆明珠,用會作麼?”當云:騎賊馬逐賊。古佛為汝說法,乃異類中行也。且須迴光返照,當有幾枚用會作麼?試道之,或言乳餅七枚,或言菜餅五枚,然則此皆是所謂“湘之南,潭之北”之教行也。

這僧說:「盡十方界是一顆明珠,用「會」(頭腦慮知)作甚麼?」本應當說這是:騎賊馬逐賊(即指能檢點出,是禪師以語言文字接引,使學人落入妄情識見)。古佛祖師為徒僧說法,乃是為佛果位(證得心法一如)以外的眾生。應當姑且想想看,又有幾個佛果位以外的眾生,知道「用會作麼?」(即這句話跟指月的「指」的目的是一樣的)試著說說看,或說乳餅七枚,或說菜餅五枚,然而這些都跟所謂的「湘之南,潭之北」、指月的「指」等的教行目的一樣。



玄砂曰:“知汝向黑山鬼窟裡作活針。”當知日面月面者,往古而不換也。日面與月面共出,月面與月面共出,故“若六月道正是時,不可道我姓熱”也。

玄砂祖師說:「早知道你是在黑山鬼窟(頭腦識心慮知)裡作活計。應當知道識心的依真如緣起的公案現成是「日面(一元性第七識)與月面(二元性第六識)(據說日面佛的壽命是一千八百歲,月面佛的壽命只有一天一夜)這是歷古而不換的。因緣法是法的合和(指八識與六塵的合和),可以是日面與月面共出(即依真如法緣起),可以是月面與月面共出(即第六意識依虛妄法緣起,如兔角)因緣法雖是合和相,但是「像說真如法六月是夏天時節,不可說有情識也是熱性」(即熱是緣起法雖是合和相,但與有情識無關)



然則,此明珠之有如無始者,無端也。盡十方界,即是一顆明珠也,不言兩顆三顆。全身是一隻正法眼也,全身是真實體也,全身是一句也,全身是光明也,全身是全心也。全身之時,全身之無掛礙,圓陀陀地,轉擼擼也。明珠之功德如是現成,故有今日見色聞聲之觀音彌勒,故有現身說法之古佛新佛。

然而,這明珠(佛性真如)的實有,像是無始,無終。盡十方界,即是全然的(一元性)一顆明珠,不說是兩顆三顆。這真如佛身是全然的一隻正法眼,真如佛身是全然的真實體,真如佛身是全然的一句(),真如佛身是全然的光明,真如佛身是全然的一心。真如佛身是全然的時間,真如佛身是全然的空間無掛礙,是圓陀陀地靜,也是轉擼擼的動。明珠(佛性真如)的功德是法相的現成所依,所以有今日見色聞聲(因緣法相)的觀音、彌勒(指第八識賴耶演化出的前七識)有現身說法(白淨識)的古佛、新佛(眾生識)(見《正法眼藏˙八大人覺》)



正當恁麽時,或懸於虛空,或縫在衣裡,或收在頷下,或挾在髻中,此等皆是“盡十方界一顆明珠。”當以縫在衣裡為其樣子,不得道取掛於衣外。當以掛於髻中頷下為樣子,不得擬弄於髻表頷表。有醉酒之時節,授珠於親友者。當必授珠於親友,掛珠之時節,必是醉酒也。既是恁麽,皆是盡十方界是一顆明珠也。

正當恁麽(公案現成)一元運作時,明珠或懸於虛空,或縫在衣裡,或收在頷下,或挾在髻中,這些表裡性相皆是「盡十方界一顆明珠」。然應當以縫在衣裡為其樣子,不得說是掛於衣外。當以掛於髻中、頷下為樣子,不得擬弄於髻表、頷表。(即應知佛性真如法雖是表裡性相一體的,但運轉於內的是佛性明珠,表露於外的是緣起法相。)雖有醉酒(迷於識心分別)的時節,展授珠明珠於親友(親密外境的因緣法)。當是落入識心分別,必是授明珠於親密外境的因緣法,所以掛珠的時節,必是醉酒(迷於識心分別)的。既是恁麽(公案現成)一元運作,則是盡十方界是一顆佛性明珠(即緣起萬相皆是性相一如的真如法所顯的)



然則(珠)轉而不轉,看似換面,然則是明珠也。了知珠乃確乎如此,其即是明珠也。明珠者,如是有聽聞聲色。既得恁麽,則思吾非珠者,然不得疑非珠。思疑、取捨、作用,但且是小量之見也,更但令其相似於小量也。何不愛乎?明珠如此光彩無限也片片條條之彩彩光光者,是盡十方界之功德也,誰能攙奪之?行市無拋磚之人。亦不得於六道因果中勞心於不落有落。不昧本來,頭正尾頭之明珠是其面目也。明珠者,眼睛也。

然而明珠雖轉而不轉,看似換面(即雖緣起法相,但識心是不動),然這就是明珠。了知明珠確實如此特性,這也即是佛性覺識明珠。「佛性覺識明珠」,就像明珠能現萬象,是有聽聞聲色的功德。既然證得恁麽一元運作的佛性明珠,而雖思慮自己非明珠的,誠然不可懷疑非明珠所現。對覺識明珠思疑、取捨、作用,只是小量的見論,更只是使覺識明珠相似於小量而已。何不愛這明珠呢?明珠如此光彩無限、所現片片條條的彩彩光光(指依真如法緣起的萬法),是盡十方界的功德,誰能攙奪呢?行履無法顯示是拋磚引玉(知道覺識功德)的人。也無法於六道因果中費心洞察分別不落、有落因果(因果法則雖是法相的妄有,但仍是覺識明珠的功德)。不愚昧於本來面目(有情覺識),則知全然穩當的明珠就是覺識真如的本來面目。佛性覺識明珠,即是正法眼睛。


然則,我及你,亦不知如何是明珠,如何不是明珠,百思不思者,雖遂結明明之草料,然若依玄砂之法道,而知聞、究盡明珠之身心樣子,則心非是我。又何勞取捨起滅為明珠,非明珠耶?設若勞心取捨,然無非明珠。既非有非明珠之物所起之行之念,唯當黑山鬼窟之進步退步,是一顆明珠也。

然而,我與你,也不知什麼是佛性真如明珠,甚麼不是明珠,雖百思、不思的,雖也結明明的草料(即身心我法的合和相),然若依玄砂的法道,而去參究知聞、究盡佛性真如明珠的身心樣子,就會知道「是心非我」(即了知身心是虛幻的合和相)。又何必執著於起滅為明珠、非明珠呢?縱設勞心取捨,也會知道沒有不是佛性覺識明珠的法相。既沒有不是明珠的物所起的行履、意念,設使唯有落在黑山鬼窟的進步、退步((緣起法的迷悟),也即是一顆佛性真如明珠的現成法相。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2013年12月23日 星期一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10) 行佛威儀 (2)


《行佛威儀》永平道元禪師 (2)



諸佛曰:“此輩罪根深重,可憐憫者。”“深重”之罪根雖無端,然是“此輩”之深重擔也。此深重擔且當放行而著眼看!雖言把定,而碍自己,然非起首。今行佛威儀之為無碍,雖被佛所碍,然其以是通達拖泥帶水之活路,故無挂碍也。在上天而化天,在人間而化人。有花開之功德,有世界起之功德,曾無間隙者也。是故,自他迥脫,往來獨拔。即往兜率天,即來兜率天,即即兜率天。即往安樂,即來安樂,即即安樂。即迥脫兜率,即迥脫安樂。即打破百染碎安樂兜率,即即把定放行安樂兜率,一口吞盡也。

《法華經》方便品諸佛說:「這類人罪根(業垢)深重,是可憐憫的。」「深重」的罪根雖是沒有原由,然而是「此輩」的深沉重擔(即眾生業垢)。這深沉重擔姑且應當放行(觀,放任己見自由)而參究看!雖然說學道時的把定(止,捉住不使妄見),會阻碍自己的見聞,然而這不是學習佛道的開始。今日所說的行佛威儀的無碍,雖是被佛行所碍(即識心依真如法緣起法相時,是依著法位緣起,故此法位緣起會碍著彼法位的緣起),然而這才是以行佛通達拖泥帶水(指落入二元性名相分別的糾葛)的活路,所以是無挂碍。在上天就教化天道,在人間就教化人道。有使花開的功德,有使世界緣起的功德,不曾有間隙的。所以,是自他迥脫,往來超眾。即往兜率天,即來兜率天,即即(當下)兜率天(意指是處兜率天往、來、當下,意即是兜率天的全然,指佛性識的功德)。即往安樂,即來安樂,即即安樂(意指是處兜率天法位時,就是兜率天法位的全然;處安樂法位時,就是安樂法位的全然,不受其他的法位所局限)。所以即是迥脫兜率的法碍,即是迥脫安樂的法碍。即是打破安樂、兜率的緣起法相的法碍。安樂、兜率的緣起法相的法碍,於止、觀的當下一口吞盡。



當知言安樂、兜率者,與淨土、天堂同般,悉皆輪迴。若謂行履,淨土、天堂同是行履。若謂大悟,亦同是大悟。若謂大迷,亦同是大迷。且是行佛鞋裡之動指也。有時是一道之放屁聲也,放屎香也。有鼻孔者,可臭得;有耳處、身處、行履處,則可聽取也。又有得吾皮肉骨髓之時,更於行得,則不由他而得者也。

應當知道所說的安樂、兜率,與淨土、天堂是相同的,這些都是因緣法,所以悉皆落入法的輪迴流轉。法若說是佛性的「行履」,淨土、天堂也同是行履。法若說是「大悟」,淨土、天堂亦同是大悟。法若說是「大迷」,淨土、天堂亦同是大迷。而且都是行佛鞋裡的動指(即因緣法都是佛性的現成)。有時是一道的放屁聲,放屎香。有鼻孔的,可臭得;有耳處、身處、行履處,則可聽到。又有得「吾皮肉骨髓」(身證法,即依真如法緣起法相)的時節,更是於行佛 (即不落入我相見聞覺知) 而得,則是不由外法而得的。



了生達死之大道既豁達,古來有道取:“大聖任生死于心,任生死于身,任生死于道,任生死於生死。”究明此宗旨,雖非古今之時,然行佛之威儀忽爾行盡也。以其道環之生死身心之宗旨速當辨肯也。行盡明盡,此非強為之為,大似於迷頭認影也,一如迴光返照。其明上又明之明者,於行佛乃彌綸也。是一任於行取也。此任任之道理,須用心參究!其兀爾之參究,萬回是心之明白也。知及、會取三界但是心之大隔也。如此知及、會取,雖更言是萬法,然其是行取自己之家鄉,便是當人之活計也。

了生達死的大道既然是豁達的,古來就有說到:「大聖任生死于心,任生死于身,任生死于道,任生死於生死。(即身、心、行履,不受生死法所掛碍,更無生死妄法的顛倒夢想)」能參究明瞭這意義,不管是古時、今時,此行佛的威儀是忽爾行盡(即當下公案現成)。這是因為其對身心生死的道環(無始無終的生死流轉,即識心依真如法緣起的恁麼)的意義,能快速的辨認首肯。行盡明盡(即心經所言:色即是空的真如妙有,空即是色),這不是有意去為色為空,只是似於迷頭認影幻象而已,就像是迴光返照,色空成萬象森羅。能夠達明上又明的明者,對於行佛乃是周遍包羅。這是明了且放任於行取的。這種明了且放任於放任(即一元性緣起是識心的放任)的道理,須用心參究!其應寂靜的參究(即遺教經云:「心在定,能知世間生滅法」),歷萬回使心明白。雖然識心能覺知、會取三界,但這仍是識心的大隔碍(因三界是依識而有)。雖如此知及、會取,雖更依識心說有萬法,然這是行取於自己的家鄉(指有情識所依的依報法界,如人道),便是當人的活計(即只要能如心經所說的,了達「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雖然人是依識心而存有,所以會落入有三界、萬法的差別。但所有的行履仍是佛性的現成,是可脫落這些法碍,也即是行佛威儀)



然則,句中取則,言外求巧,再三撈擔,其有過於把定之把定,有過於放行之放行。其功夫者如何是生?如何是生?如何是死?如何是身心?如何是與奪?如何是任運?是同門出入之不相逢乎?是一顆明珠麼?是一大藏教麼?是一條拄杖麼?是一枚面目麼?是三十年後麼?是一念萬年麼?當仔細檢點,檢點仔細!當如此仔細檢點,則滿眼聞聲,滿耳見色。更於沙門一只眼之開明時,則不是目前法也,不是目前事也。有雍容之破顏、瞬目,此即行佛威儀之暫時也。不被物牽,亦不牽物也。緣起非無生無作,非本性、法性,非法住法位,非本有然,非只是如此,唯是威儀行佛也。

然而,語句中所說的,言詞外所求的巧喻,再三的下功夫打撈承擔,這些功夫是有過於定中之定,有過於觀中之觀。這些功夫有:如何是萬法的生?如何是萬法的死?如何是萬法的身心?如何是萬法的的與奪?如何是萬法的的任運?萬法的是同門出入的不相逢嗎?萬法是一顆明珠麼?萬法是一大藏教麼?萬法是一條拄杖(一實相)麼?萬法是一枚面目(佛性的原貌)麼?萬法是三十年後(靈雲禪師有三十年尋劍,一見桃花悟道的經驗,指證悟當下)麼?萬法是一念萬年麼?當仔細檢點,檢點仔細!應當如此下功夫仔細檢點,則能脫落於六根、六識的局限,滿眼聞聲,滿耳見色(指六根互用的功德顯現)。更於沙門一只眼的開明(證法)時,則法的現成不再是目前的法相,不再是目前的事境。證法當下有雍容破顏、瞬目的佛行,這即是行佛威儀的霎那。這是心法合一如相,心不被物牽轉,心亦不牽轉物。法的緣起是因識而有,非本來面目,雖是如此,緣起法仍是佛性的現成。所以『緣起法』不是無生(不是不生不滅)不是無作(是識心依真如法緣起的造作),緣起的法也非佛本性、實法性,緣起的法也非法住法位,非本有然,非只是識心所覺知的如此,然而仍是佛性現成的威儀行佛



然則,為法為身之消息,善任於心;脫生脫死之威儀,且全任於佛。故有道取:“萬法唯心,三界唯心。”若更欲向上道得,即有唯心之道得,謂“牆壁瓦礫”也。非唯心,故亦非牆壁瓦礫。此是行佛威儀之為任心任法、為法為身之道理也。更非始覺、本覺等之所及,況乎外道、二乘、三賢十聖之所及。此威儀,只是面面之不會也,枚枚之不會也。即便活潑地,是條條呢?是一條鐵麼?是兩頭動麼?一條鐵,非長短;兩頭動,非自他。由此展事投機之後而得功夫,則威掩萬法,眼高一世。有不礙收放之光明,即僧堂、佛殿、廚庫、山門。更有非收放之光明,即僧堂、佛殿、廚庫、山門。更有通十方之眼,有大地全收之眼。心之有前,心之有後。如是眼耳鼻舌身意,以是光明功德之熾然故,則有保任“不知有”之三世諸佛,有投機“卻知有”之狸奴白牯。此有巴鼻,有眼睛者,即解法之行佛,許法之行佛。

然而,求脫生脫死的威儀,是全任於佛道成就;而佛道成就身法相,須善於任用其識心。所以有說道:「萬法唯心,三界唯心。」然而若更欲參究佛向上事(指真如法妙有),就有唯心的說法,所謂「牆壁瓦礫」。有非唯心的說法,所以也非牆壁瓦礫(沒有識心緣起,就只能以空性的真如妙有說法)。這是不受心、法拘束的行佛威儀、是成就法、身的道理。更非始覺、本覺等所能及,況乎外道、二乘、三賢十聖所能知。這行佛威儀,只是每一方面的不會(不落入識心二元分別),是每一枚的不會(指依真如法位緣起的法相,不同於真如法位)。即便是活潑地行佛威儀,是條條大道呢?是一條鐵(一如相)麼?是性相兩頭動麼?是一條鐵,但是非長短(當下);是性相兩頭動,然而非自他分別(指一元性的性相雖是兩端,但是是整體的一如)。由這樣展事投機後所得的功夫,則威儀掩藏萬法,眼界高過一世(即行佛威儀不落有無、性相)。有不礙收放的光明(指識心緣起法相的功德,雲門禪師說:「人人盡有光明在」),僧堂、佛殿、廚庫、山門即是(即由識覺光明所識取的緣起法相)。更有非收放的光明,即是僧堂、佛殿、廚庫、山門(即不落入識心的佛性現成的真如法相)。更有通十方的眼(佛性識),有大地全收的眼眾生識性。這眼(佛覺性)是在識心之有前,也在識心之有後。如是六識眼耳鼻舌身意,也是以這佛覺性光明功德的熾然發揮,這樣則有保有任持「不知有」(指一元性,不落入識心分別)的三世諸佛,也有投機「卻知有」(指二元性,落入識心分別)的狸奴白牯(指佛法根機卑劣者)。這樣有巴鼻(行事有根據,,指依真如妙有緣起),有眼睛(親證公案現成)的,即了解法的行佛,稱許法的行佛。



雪峰山真覺大師示眾云:“三世諸佛在火焰裡轉大法輪。”玄砂院宗一大師云:“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立地聽。”圓悟禪師云:“將謂猴白,更有喉黑;互換投機,神出鬼沒。烈焰亙天佛說法,亙天烈焰法說佛;風前剪斷葛藤巢,一言勘破維摩詰。”

雪峰山真覺大師訓示大眾說:「三世諸佛在火焰(指四大所成的真如法)裡轉大法輪。」玄砂院宗一大師說:「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立地聽。(指有情識是依真如法緣起萬法)」圓悟禪師說:「將謂猴白,更有喉黑;互換投機,神出鬼沒。烈焰亙天佛說法,亙天烈焰法說佛;風前剪斷葛藤巢,一言勘破維摩詰。」(即無情說法是一元境、不二處,是人不識,是言語道斷,心行滅處,唯佛與佛知。)



今謂“三世諸佛”,即一切諸佛也。行佛即是三世諸佛。十方諸佛,皆無不是三世。佛道所說之三世,乃如是說盡也。今所問之行佛,此即三世諸佛也。即便是知有,即便是不知有,皆必是三世諸佛之行佛也。然三位古佛,皆同道得三世諸佛,故有如是之道。且言雪峰之謂“三世諸佛在火焰裡轉大法輪”此道理當學之!三世諸佛所轉法輪之道場,必是火焰裡也,火焰裡,必是佛道場。經師論師不可聞,外道二乘不可知。當知諸佛之火焰,不得是諸類之火焰。又,須當照顧:諸類有無火焰?“三世諸佛”“在火焰裡”之化身威儀,須當習之!處在火焰裡時,火焰與諸佛,是親切耶?是轉疏耶?有依報、正報耶?依正同條耶?依正同隔耶?“轉大法輪”者,當有轉自轉機;展事投機,當有轉法法轉。既言轉法輪,即便盡大地是盡火焰,當有轉火輪之法輪,當有轉諸佛之法輪,當有轉法輪之法輪,當有轉三世之法輪。

今日所說「三世諸佛」,即是說一切諸佛。行佛(佛性識功德)也即是三世諸佛。十方諸佛,皆無不是三世(即不落入壽者相)。佛道所說的三世,乃如是說全然的時間相(即時間一相)。今日所問的行佛,此即是三世諸佛。即便是「知有」的有情眾生,即便是「不知有」的無情法相,皆必是三世諸佛的行佛。然而三位祖師古佛,皆共同說到三世諸佛,所以有如是的道理。而且雪峰禪師所說的「三世諸佛在火焰裡轉大法輪」,這道理應當學習參究!三世諸佛所轉法輪的道場,必是在火焰裡,火焰裡(指真如法界),必是佛道場。這是經師、論師不可聞知,外道、二乘不可見知。當知諸佛的火焰(指真如法妙有),不同於是諸眾生類的火焰(眾生的火焰是緣起的因緣法幻有)。又,須應當參究:諸眾生類有無火焰(幻有是有嗎)?「三世諸佛」「在火焰裡」的化身威儀,應當學習的!處在火焰裡時,火焰與諸佛,是親切的和合相呢?是轉疏(非一體)的呢?有依報、正報嗎?依正同條(一合相)的嗎?依正同隔(非一體)的嗎?這諸佛恁麼運作的「轉大法輪」,是應當有轉自及轉機(不落入二元性的自他運作);成就法的公案現成,應當有運轉法的「法轉」(即佛真如識的依真如法緣起萬法)。既然說是恁麼運作的「法輪」,即是說盡大地是盡火焰(真如法),所以應當有轉諸佛的法輪(即佛性恁麼有眾生識性),當有轉火輪的法輪(即佛性恁麼有真如法),當有轉法輪的法輪(即眾生識性恁麼有緣起法),當有轉三世的法輪(指三界眾生識性的佛行)



然則,火焰是諸佛轉大法輪之道場也。以界量、時量、人量、凡聖量等測量之,則不中。若不為此等之量所量,則“三世諸佛在火焰裡轉大法輪”也。既云三世諸佛,是能超越量也。三世諸佛,以其有轉法輪之道場故,有火焰。有火焰故,有諸佛之道場也。

然而,火焰(真如妙有法)是諸佛轉大法輪的道場。用識心的界量、時量、人量、凡聖量等測量,則覺知不到佛性的真如法妙有。若不用此等有分別的二元識心去覺知,則證得「三世諸佛在火焰裡轉大法輪」。既然說是三世諸佛,是能超越二元識心分別的量。三世諸佛,因其有轉法輪的道場,所以有佛性現成的真如法位(火焰)。有火焰的佛法,就是有諸佛的道場。



玄砂曰:“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立地聽聞。”聞此之道,云玄砂之道比雪峰道得是者,未必然也。當知雪峰之道與玄砂之道,別也。謂雪峰之道,乃是三世諸佛轉大法輪之處在;玄砂之道,乃是三世諸佛之聽法也。雪峰之道,雖證道取轉法,然轉法之處在,必非聽法,不聽法之論也。然則,于轉法不聞必有聽法。又,當有不言“三世諸佛為火焰說法”,不言“三世諸佛為三世諸佛轉大法輪”,不言“火焰為火焰轉大法輪”之宗旨。言“轉法輪”,言“轉大法輪”者,有其別麼?轉法輪者,非說法;說法者,必是為他麼?是故雪峰之道,非未道盡當道取之道也。

玄砂祖師說:「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立地聽聞。」聽聞這樣說法,就說玄砂的道理比雪峰說的更好的,則未必然。應當知雪峰祖師所說的道理與玄砂的道理,是不同的。所謂雪峰所說的,乃是三世諸佛轉大法輪的處在(即諸佛於真如法位。是從真如佛性面看萬有法,所以是一對多故稱轉法輪);玄砂所說的,乃是三世諸佛的聽法(即真如法是有情識所依而緣起法相的。是從真如法位面看有情佛性識,所以是一對一故稱佛聽法)。雪峰所說的,雖然是說真如佛性現萬有法的轉法,然轉法的處在真如法界,必非聽法、不聽法(眾生識性不緣起)的討論。然而,真如法界於不聞轉法必有聽法(即止觀一如的一心禪位)。又,應當有不說「三世諸佛為火焰說法」(指無想天),不說「三世諸佛為三世諸佛轉大法輪」(真如佛性涅槃),不說「火焰為火焰轉大法輪」(五大地水火風空)的意義。說「轉法輪」,說「轉大法輪」的,有其別的意義嗎?(雪峰所說的「轉大法輪」,意在強調真如佛性面)而「轉法輪」的眾生識性,不是真如法說法、現法;「說法」的真如法,必是為他(緣起的法相因眾生而異,即一境四心)嗎?所以雪峰所說的,並非未說盡應當說的。



雪峰之“在火焰裡轉大法輪”,須委悉參學之。不得與玄砂之道混亂。通雪峰之道者,即是威儀佛之威儀。火焰令三世諸佛之在裡,此但非一無盡法界、二無盡法界之所能周遍。亦但非一微塵、二微塵之所能通達。以轉大法輪為量,不得擬以大小廣狹之量。轉大法輪,非為自為他,非為說為聽。

雪峰的「在火焰裡轉大法輪」,須委實悉心參學。不得與玄砂所說的混亂。通達雪峰所說的,即是威儀佛的威儀(正傳正法)。三世諸佛的佛性在火焰真如法裡,而此真如佛性非一、二無盡真如法界法所能周遍的。也非一、二公案現成的微塵法所能通達的。是真如佛性以轉大法輪為量,但不得以大小廣狹的量比擬。而且真如佛性轉大法輪,非為自、為他(非緣起),非為說、為聽(非自然)



玄砂之道者,云“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立地聽。”此雖言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然不言轉法輪。又未言轉三世法輪。雖言三世諸佛立地聽,然火焰如何轉三世諸佛之法輪哉?為三世諸佛說法之火焰,又轉大法輪麼?玄砂未云轉法輪者,是此時也。(亦)未云無轉法輪。然則,想料之,玄砂豈非糊塗會取轉法輪即是說法輪麼?若如是,尚昧於雪峰之所道。(玄砂)雖知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時,三世諸佛立地聽法,然不知於火焰轉法輪處,火焰立地聽法;(亦)未言於火焰轉法輪處,火焰同轉法輪。三世諸佛之聽法者,是(聽)諸佛之法也,非由他受。莫認火焰為法,莫認火焰為佛,莫認火焰為火焰,誠然師資之道,不可等閒!豈但將謂赤鬍鬚哉?更是鬍鬚赤也!

玄砂所說的,說「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立地聽。」這雖是說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然而不說轉法輪。又未說轉三世法輪。雖是說三世諸佛立地聽,然而火焰如何轉三世諸佛的法輪呢?為三世諸佛說法的火焰,又能轉大法輪嗎?玄砂未說的轉法輪,即是這時(真如法位)。玄砂也未說無轉法輪。然而,可想而知,玄砂難道糊塗到會把「轉法輪」即說是「說法輪」嗎?若是這樣,玄砂對雪峰所說的還沒搞清楚。玄砂雖然知道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時,三世諸佛立地聽法,然而卻不知於火焰轉法輪處(公案現成當下),火焰也立地聽法(即真如法界是一元性);玄砂也未說於火焰轉法輪處,火焰是同轉法輪的。說「三世諸佛的聽法」,即是聽諸佛的法這不是由真如法承受轉法輪。在公案現成中,不要認火焰為真如法,不要認火焰為佛,不要認火焰只是火焰(即心法一如的公案現成),誠然祖師們所說的,應仔細參究,是不可輕忽的!豈可說看到紅鬍鬚的,就更說是有鬍鬚都是紅的!(雪峰所說的與玄砂的道理,是不同的。)



玄砂之道雖然如是,然有當為參學之力量處。不關經師論師所謂大乘、小乘之狹量之性相。當參學佛佛祖祖正傳之性相,所謂三世諸佛之聽法也。此非大乘小乘之性相也。(彼等)但知諸佛有逗機緣之說法,不言諸佛聽法,不言諸佛修行,不言諸佛成佛。(然)今玄砂之道,既言“三世諸佛立地聽法”,則有諸佛聽法之性相。勿必以能說為優,莫以能聽是法為劣。說者若尊,聽者亦尊也。

玄砂所說的雖然如是,然而應當有參學的力量處。無關於經師、論師所謂大乘、小乘的狹量的性相。應當參學佛佛祖祖正傳的性相,即是所謂三世諸佛的聽法。這不是大乘、小乘的性相。大乘、小乘只知諸佛有逗機緣的說法,不知道說諸佛聽法,不知道說諸佛修行,不知道說諸佛成佛。然而今日玄砂所說的,既知道說「三世諸佛立地聽法」,則知道有諸佛聽法的性相。不要一定以能說為優,不要以能聽是法為劣。說者若是尊,聽者也應是尊。



釋迦牟尼佛曰:“若說此經,則為見我;為一人說,是則為難。”是故,能說法者,見釋迦牟尼也,以“則為見我”者,以是釋迦牟尼佛故。又曰:“ 於我滅度,聽受此經,問其義趣,是則為難。”當知聽受者同是為難也,非有勝劣。立地聽雖是最尊之諸佛,然亦當有立地聞法者,以立地聽法是三世諸佛故。諸佛是果上也,非言因中聽法,以既有三世諸佛故。當知三世諸佛者,以其立地聽聞火焰之說法而為諸佛也。(諸佛)一道之化身威儀,不可尋之。若欲尋之,則劍鋒相拄。火焰決定為三世諸佛說法,赤心片片,鐵樹花開世界香。且道:立地聽聞火焰說法,將畢竟現成個什麼?所謂智勝於師,智等於師者也。更參究於師資之閫奧,而為三世諸佛也。

《法華經.塔品》中,釋迦牟尼佛說:「若說此經,則為見我;為一人說,是則為難。」所以,能說法的,則是親見釋迦牟尼,因為「則為見我」,意即是親證釋迦牟尼佛。又說:「 於我滅度,聽受此經,問其義趣,是則為難。」應當知道聽受法的也同是難得的,非有勝劣。「立地聽」(指佛性識)雖是最尊的諸佛,然亦當有立地聞法(緣真如法的公案現成)的,因為「立地聽法」就是三世諸佛(即真如佛性功德)。諸佛是佛果位上的,不是說因中聽法,因是既有的真如佛性(三世諸佛)。應當知道真如佛性「三世諸佛」,是因其立地聽聞火焰的說法而成就為諸佛的(即真如佛性與真如法是一體的)。諸佛一道的化身威儀,是不可尋的。若欲尋諸佛化身,則應是劍鋒相拄(一如的佛性真如相)。火焰決定為三世諸佛說法,是全然的(赤心片片)現成,就像鐵樹花開世界香。姑且說說看:玄砂所說的立地聽聞火焰說法,將畢竟現成個什麼?在討論所謂智勝於師,智等於師的,更應參究於祖師們的精微深奧道理,成就佛果位為三世諸佛。



圓悟曰:“將謂候白”,更不礙“猴黑”,互換投機,其是“神出鬼沒”也。此雖與玄砂同調相出,但有不與玄砂同調之路。然則,火焰直之諸佛乎?以諸佛為火焰乎?(如是)黑白互換之意,雖“出沒”于玄砂之“神鬼”,然雪峰之聲音,則不留黑白之邊際。雖且如是,當知玄砂有道得是,有道得不是也;雪峰有“道拈”,有“道放”也。

圓悟祖師說:「將謂候白」(稱真如佛性),更不礙「猴黑」(稱真如法相),互換投機,其是「神出鬼沒」不能分別的。這雖與玄砂相同語調的說法,但有不同於玄砂的理路。然而,火焰(真如法)是直接由佛性現成嗎?還是諸佛性即為火焰真如相呢?如是黑白互換的意義,雖是「出沒」於玄砂的不可知「神鬼」,然雪峰的聲音(說法),則不留這黑白性相的邊際。雖然如是,應當知道對真如佛性、真如法相,玄砂與雪峰的說法,各有拈放、是與不是。



今圓悟更有不同玄砂、不同雪峰之道,曰:“烈焰亙天佛說法,亙天烈焰法說佛。”此道,真個是晚近之光明也。雖暗於“烈焰”,若“亙天”覆蓋,則吾有其分,他亦有其分。“亙天”所覆蓋之處,既是烈焰也,厭這個而用那頭,但作麼生也。

今日圓悟更有不同玄砂、不同雪峰的說法,說:「烈焰亙天佛說法,亙天烈焰法說佛。」這個說法,真個是晚近的光明法教。雖然「烈焰」真如妙有是無明業因的現成,然若「亙天」(全然的)覆蓋,則吾識能依他緣起法相,他識也能依他緣起。真如佛性「亙天」(全然的)所覆蓋,也即是烈焰(真如法相),所以討厭這個真如法相,而求用那頭真如佛性,這是甚麼執著呢。



可喜者,此皮袋子,所生之地雖去聖方遠,今生雖去聖時遠,然尚可親逢亙天之化導也。雖聞謂“佛說法”之言,然“法說佛”之事,則勞心於幾重之無知。然則三世諸佛,(亙)三世而說法;三世之諸法,亙三世而說佛。但有葛藤巢之風前剪斷亙天;“一言”者,不隱而勘破維摩詰,勘破非維摩詰。是故,即是法說佛也,法行佛也。法證佛也,佛說法也,佛行佛也,佛作佛也。如是者,皆是行佛之威儀也。亙天亙地,亙古亙今。得者不輕微,明者不賤用。

可喜的是,我這皮曩,所生的地方雖然離諸聖祖師方遠,所生的時節雖然離諸聖祖師時遠,然而尚可親逢這全然地化導。雖聽聞所謂「佛說法」(從明的真如面看,真如佛性成就真如法)的道理,然而「法說佛」(從無明真如法相看,法相成就是佛性的緣起法相)的事,則須勞心於要透過幾重的無知。然而三世諸佛性,是連綿三世而說法(緣起公案現成);三世的諸真如法相,連綿三世而說佛性的緣起法相事。但連綿三世的全然,會在這有葛藤巢(指業垢)的無明風前被剪斷覆蓋;而所謂「一言」(性相一如),即是不隱藏的道出維摩詰(不二)的一元境,而說破這「非維摩詰」(指二元的分別法)。所以,這即是法說佛,法行佛。法證佛,佛說法,佛行佛,佛作佛。像這些,皆是行佛的威儀。是全然的時間、空間。得證此法的不以卑微輕視,明達此者不輕賤濫用。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





2013年12月19日 星期四

道元正法眼藏的一元思維(9) 行佛威儀 (1)


《行佛威儀》永平道元禪師 (1)

諸佛必行足威儀,此是行佛也。行佛非報身佛,非化身佛,非自性身佛,非他性身佛。非始覺本覺佛,非性覺無覺佛。如是等佛,絕不得與行佛齊肩。當知諸佛在佛道,不待悟覺。於佛向上之道,通達行履者,唯行佛也;自性佛等,夢也未見在也。此行佛,以頭頭威儀現成,故身前威儀現成,道前化機漏泄者,乃亙時、亙方、亙佛、亙行也。若非行佛,則為佛縛、法縛,不得解脫,當屬佛魔、法魔之黨類也。

諸佛行履必具足眾德威嚴(諸佛行履必具足眾德威嚴(指具依真如法緣起一元性公案現成),行儀可敬,這是修證一如的「行佛」。「行佛」非報身佛,非化身佛,非自性身佛,非他性身佛。非始覺、本覺佛,非性覺、無覺佛。如是等佛,絕不得與「行佛」齊肩。應當知道諸佛在佛道,不是等待覺悟成佛,是即修即證、修證一如的成佛。對於佛向上的真如法、更超越的道路,能通達行履的,唯是「行佛」;前面的自性佛等,對佛向上事連(即真如法)作夢見到的機會也沒有。此「行佛」,是以各個真如法位即修即證的威儀現成,所以成就佛身前威儀現成(指真如法的法住法位),成就佛道前化機漏泄(指佛性識的恁麼)的,乃是連綿不斷的時間、連綿不斷的空間、連綿不斷的佛法、連綿不斷的佛行。若不是即修即證、修證一如的「行佛」,則為佛縛、法縛,不得解脫,應當屬佛魔、法魔的黨類。



謂“佛縛”者,即知見、會解菩提為菩提而被知見、會解所縛之意也。(如此)經歷一念,則尚不得期解脫之期,即胡亂錯解。見解菩提即為菩提,此即是與菩提相應之知見。誰人不云此為邪見,此乃無繩自縛也!縛縛綿綿,非樹倒藤枯。唯胡亂活計佛邊之巢窟。不知法身之病,不知報身之窮。

所謂的「佛縛」,即是落入知見、是用慮知會解菩提,如此菩提就被知見、會解所縛的意思。這樣經歷「一念」的法,此法念尚不得期待解脫的時期,就落入頭腦二元性慮知的胡亂錯解。把見解菩提(即二元分別認知的法相)當成為菩提,這就是與菩提相應的知見。誰人不說此為邪見(因為緣起法相被用分別認知,就會因人而異),此乃為無繩自縛!這種知見的縛縛綿綿,使得「一念」的菩提現成,無法像樹倒藤枯的脫落(即不被慮知分別所染污)。唯有落入頭腦慮知的胡亂活計、佛邊的巢窟。這是不知法身是依業識而有的病,不知報身是業垢成就的的窮途相。



遠聞教家、經師、論師等之佛道尚云「即於法性,起法性解,即是無明。」此教家之說者,謂於法性起法性之見時,不云法性之縛,更補以無明之縛,不知有法性之縛。雖可憐,然其知有無明之縛,當為發菩提心之種子也。今(所云)之行佛,不曾被如是之縛所縛也。是故,“我本行菩薩道,所成壽命,今猶未盡,複倍上數。”

很久以前就聽聞天台宗、經師、論師等的佛道,也還說「即於法性,起法性解,即是無明。」這天台宗的說法,所謂於法性起法性的知見時,不說是法性的束縛,更補以「無明」的束縛,這是因為不知道有法性的束縛(即法身是依業識而有的病,故有「一境四心」之別)。雖可憐,然而因其知道有無明的縛,應當為發菩提心的種子。現在所說的「行佛」,是不曾被如是的束縛所縛。所以法華經壽量品上說,「我本行菩薩道,所成壽命,今猶未盡,複倍上數。」(指佛性識依真如法位緣起的無窮盡)



當知菩薩之壽命,非今之連綿;佛之壽命,非遍佈過去。今云“上數”者,即全“所成”也。言“今猶”者,即全“壽命”也。“我本行”,設若萬里一條鐵,百年拋卻任縱橫。然則,修證非無,修證非有,修證非污染。無佛無人之處在雖有百千萬,然不污染行佛。是故,行佛不被修證所污染。修證之非不污染,此不污染,其不無也。曹溪曰:「只此不污染,是諸佛之所護念,汝亦如是,吾亦如是,乃至西天諸祖亦如是。」

當知菩薩的壽命,非只是今日的連綿;佛的壽命,也非只遍佈過去。今日所說的「上數」,即是全然的「所成」。所說的「今猶」,即全然的「壽命」。「我本行」,是假設像萬里一條鐵(無縫的一相,真如妙有實相)般,縱橫百年而無礙。然而,不是沒有佛道的修證,也不是有,修證指是不要污染。雖有百千萬的無佛無人的修法,然不污染就是「行佛」。所以,「行佛」是不被修證所污染。但修證是會落入污染的,然而不使修證落入污染(即不落入慮知的二元性),不是沒有的。曹溪六祖說:「只此不污染佛道的修證,是諸佛所護念的,你應該如此,我也是如此,乃至西天諸祖也是如此。」



然則,以“汝亦如是”故,(汝亦)是諸佛也;以“吾亦如是”故,(吾亦)是諸佛也。(以是諸佛故),實非我,非汝也。於此而不污染,如吾是吾,諸佛所護念,是行佛威儀也。如汝是汝,諸佛所護念,此即是行佛威儀也。以“吾亦”故,師勝也;以“汝亦”故,資強也,是行佛之明行足也。當知“是諸佛之所護念”者,“吾亦”也,“汝亦”也。曹溪之道得,雖非吾,豈非汝哉?行佛之所護念,行佛之所通達,其如是。是故當知,修證非性、相、本、末等。行佛之去就,是若果然令其行佛,佛則被行也。

然而,因是「汝亦如是」,所以你也是諸佛;因「吾亦如是」,我也是諸佛。因為是諸佛,佛道是真實一元境,是沒有我,你的主客、內外差別關係。在此法住法位不污染的一元境,如「吾法」是吾法,是諸佛所護念(佛性的公案現成),這是行佛威儀。如「汝法」是汝法,是諸佛所護念(佛性的公案現成),此也即是行佛威儀。依此不污染的一元境,因是「吾亦」,所以祖師可勝出成就佛道;也因「汝亦」,僧徒也可強出成就佛道,這是具足明、行的「行佛」。應當知道「是諸佛之所護念」,「吾亦」,「汝亦」都是佛性的現成。曹溪六祖所說的不污染,雖不定是我,難道不是你嗎?「行佛」的佛性所護念,行佛的通達佛性,其應如是。所以應當知道,修證不是性、相、本、末等。「行佛」法的行履,若是果然令其成就佛道而不落入二元性慮知分別的染污,佛道則被履行現成。



茲有為法捨身者,有為身舍法者,有不惜身命者,有但惜身命者。不但為法舍法,乃有為心舍法之威儀。舍為無量(舍),不可忘記。不得拈來佛量而測量度量大道。佛量是一隅也,比如花開。不得舉來心量而摸索威儀,擬議威儀。心量是一面也,比如“世界”。一莖草量,明是佛祖心量也,是認得行佛蹤跡之一片也。雖見徹一心量包含無量佛量,若擬度量佛之容止動靜,則自有過量之面目。以是過量之行履故,即不中也,使不得也,量不及也。

佛道有為法捨身的(如二祖神秀),有為身捨法的,有不惜身命的,有但惜身命的。不但有為法捨法,更有為心捨法的行履威儀。「捨」是為無量捨,不可忘記。不得拈來佛量而度量真如大道。佛量(指有情識)是一隅罷了,佛道成就比如花開。不得舉來心量而摸索佛行威儀,議論佛行威儀。心量只是一面而已,識心成就比如「世界」。然而「一莖草量」,是「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的佛祖心量,是認得行佛蹤跡的一片。雖然通達一心量包含無量佛量,若擬度量佛的動靜威儀,則佛行威儀的原貌應是過量的(不可測度)。因佛行威儀是過量的行履,所以一心量擬度量佛行威儀,即不中,使不得,量不及。



于行佛威儀,且有一究。若恁麽道來即佛即自,謂“吾亦”“汝亦”之威儀者,其雖關乎唯我之所能,然則十方諸佛亦如是脫落,此非唯同條。是故古佛曰: “體取那邊事,卻來這裡行履。”既是恁麼保任,諸法、諸身、諸行、諸佛,即親切也。此行、法、身、佛,唯有如是承當。以如是承當故,於承當唯有脫落。眼前明明百草頭,切莫動著曰:不見一法,不見一物。若至這法,若至那法,拈來拈去,出入同門行履,以遍界不曾藏故,即有世尊之密語、密證、密行、密附等。

對於行佛威儀,尚且有一要參究。若是說法的現成當下,即是佛即是自己本來面目,說法「吾亦」、「汝亦」是佛性現成的威儀的,這雖然關乎「唯我」(即由自己的識心緣起)現成的所現能現,然則十方諸佛(指眾生佛性識)的公案現成也是像這樣脫落法法無礙,此眾生的佛性識不是相同的真如相,真如識法也是法住法位無分別的差異相。所以古佛雲居道傭禪師說: 「體證佛向上事(指真如法),卻來法界這裡行履。(即識心依真如法緣起法相)」既是護念法的現成當下,所有的法、身、行、佛,都是親切的行佛威儀。這行佛威儀的行、法、身、佛,是唯有以真如法法住法位的現成當下承當。因是以真如法法住法位的現成當下承當,於承當當下就唯有脫落法法無礙。眼前明明百草頭,切莫動著說:「不見一法,不見一物。」就像法位轉至這法,像法位轉至那法,拈來拈去,真如法法住法位都是佛性的現成,是出入同門行履,因為佛性是遍界不曾藏的,所以有世尊的密語、密證、密行、密附等(即證入佛道,心行滅處的語、證、行、附等)



“出門便是草,入門便是草,萬里無寸草。”入之一字,出之一字,這頭也用不得,那頭也用不得。今之把捉,雖不待放行,然是夢幻空花也。誰人欲將錯就錯,以此為夢幻空花耶?進步也錯,退步也錯,一步也錯,兩步也錯,故為錯錯也。天地懸隔故,至道無難也。須當究竟:威儀威儀,大道體寬!

「出門便是草,入門便是草,萬里無寸草。(萬象是法的緣起緣滅,但這是虛幻的,實相是無一法可得)」法的緣起緣滅,用「入」這個字,用「出」這個字,實際上是兩頭都用不得的。今日把真如法捉住緣起的法,雖然樂在其中,然而這法是夢幻空花。有誰人知道要將錯就錯,知此為夢幻空花呢?在虛幻的因緣法中,為佛道進步也錯,退步也錯,一步也錯,兩步也錯,所以在虛幻的因緣法中,為佛道是為全錯。此因緣法雖是夢幻空花,與佛道是天地懸隔,然而佛道卻是無難的。應當參究窮竟這:因緣法公案現成即是行佛威儀,所以佛法的大道是體寬的!



當知出生合道出,入死合道入。其頭正尾正,則玉轉珠回之威儀現前也。遣有佛威儀之一隅,是盡乾坤大地也,是盡生死去來也。是塵刹也,是蓮花也;此塵刹、蓮花,各是一隅也。

應當知道法的「出生」即是「(佛性)道出」,法的「入死」即是「(佛性)道入」。法隨著因緣關係呈現即是頭正尾正,則是玉轉珠回,緣起法由真如法性生、理隨事變的威儀現前。遣發有佛行威儀的一角落,是可盡乾坤大地(空間全然一相,即無眾生相、無空間相),也是盡生死去來(時間全然一相,即無壽者相)。雖是法的塵刹,也是佛性蓮花;而這法的塵刹(指緣起法相)、佛性蓮花(指真如法性),各是佛性現成的一邊。



學者多謂:言“盡乾坤”者,擬是謂南瞻部州,又擬是謂全四州,唯又思神旦一國,或意想日本一國,如此馳念之。又云“盡大地”者,或如但思三千大千世界,或如但思一州一縣。欲參學“盡大地”、“盡乾坤”之言句,須當三番五次巡思量,切莫只思其乃廣而休止。如是道得,即是極大同小,極小同大,超佛越祖也。大非有,小非有,雖似疑著,然是威儀行佛也。須當參究佛佛祖祖所道取之盡乾坤之威儀、盡大地之威儀者,皆是言不曾藏為遍界,非但遍界不曾藏也。此乃行佛中之一威儀也。

學者多說:所說的「盡乾坤」,可能是說南瞻部州,又可能是說全四州,唯又想到是中國,或意想是日本,如此念頭紛亂。又說「盡大地」,或如只考慮三千大千世界,或如只考慮一州一縣。然而欲參學「盡大地」、「盡乾坤」(意即全然的)的言句,應當三番五次殷巡思量,不要只考慮空間的廣度而已。所以說「盡大地」、「盡乾坤」,即是說「極大同小」、「極小同大」的超越空間相的一元境界,是超越佛祖的究極境界。在佛道的(我法一如)一元境,是沒有大、小的相對性,雖然無法用思維知道,然而這就是「威儀行佛」的一元境。應當參究佛佛祖祖所說的行佛是「盡乾坤」的威儀、「盡大地」的威儀,皆是說行佛是全然的,是以無空間相的「不曾藏」為遍界,不是只有空間廣度的「遍界不曾藏」而已。這乃是行佛中的一威儀現成。



說起佛道,胎生、化生等雖是佛道之行履,然未道取濕生、卵生等,況乎於此胎生、濕生、化生外尚有生者,夢也未見也。況於胎、濕、卵、化生之外,更見聞覺知有胎、濕、卵、化生哉?而今佛佛祖祖之大道,胎、濕、卵、化生之外,更有胎、濕、卵、化生,不曾藏而正傳之,親密而正傳之。此道得,不聞不學,不知不明者,為何之黨類?四生既聞,死有多少?四生必有四死乎?又必有三死二死乎?又當有五死六死乎、千死萬死乎?此道理,設若些許疑著,是參學之分也。

說起成就佛道因緣,胎生、化生等雖是佛道的因緣行履處,然而未說到濕生、卵生等,況乎於此胎生、濕生、化生外尚有其他生存方式,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況於有肉體的胎、濕、卵、化生之外,更有無肉體而依見聞覺知(三界有情識心)的胎、濕、卵、化生呢?所以而今佛佛祖祖的大道,除了有肉體的胎、濕、卵、化生之外,更有依見聞覺知(三界有情識心)胎、濕、卵、化生,這是佛道不曾藏而正傳的,親密而正傳的。而對佛道說,不必聽聞、不需學習,不用知道、不需明暸的,是為何的黨類?這四類眾生既然應聽聞佛道,需面臨死亡的有多少(指眾生的生死輪迴)?這四生必有四死嗎?又必有三死、二死嗎?又當有五死、六死嗎?千死、萬死嗎?對面臨死亡的道理,假設有些許疑著,就是有參學佛道的分。



且當功夫(參究):此四生眾類中,當有生而無死者乎?又,有單傳死而不單傳生者乎?單生單死類之有無,須當參學!有但聞無生之言句,而不明究(其義),不作身心功夫者,是愚鈍之甚者也,可謂是不及信、法、頓、漸之論之畜類也。何以故?雖言聞無生,而此道得之意旨當作麼生?更當是無佛、無道、無心、無滅乎?當是無無生乎?無法界、無法性乎?當是無死乎?以不如是功夫參究,胡亂但念水草之故也。

而且應當下功夫參究:這四類眾生中,當有生而無死的嗎?或是,有單傳死而不單傳生的嗎?對有無這類單生、單死的,也須當參學!有些只聽聞「無生」(即不生不滅)的言句,而不明究其義,不作身心功夫的,是很愚鈍的,可說是比不上能對佛道有信、法、頓、漸的論見的畜類(這類至少對佛道已經入信位)。何以故呢?雖說聽聞「無生」,而這說法的意旨是甚麼呢?難道更有無佛、無道、無心、無滅嗎?或當是無「無生」嗎?無法界、無法性嗎?或當是無死嗎?因為這類愚鈍的畜類,不知要下功夫參究,只是胡亂追求、念著日常生活的水草(即只知追求物質生存的需求,雖聽聞「無生」,仍無法發菩提心而對佛道有信的眾生)



當知生死乃佛道之行履,生死乃佛家之調度。使也要使,明也明得。是故佛道於此通塞乃明明也;此要使,乃得得也。若不明生死,誰能叫汝為汝?誰能稱汝為了達生死漢?不可問沉迷於生死,不得識處在生死之中,不得信生死之為生死,亦不得不會,亦不可不知。

應當知道了生死是佛道的行履,生死是佛家的下功夫處。佛道對於生死若能使喚,則應下功夫要能使喚。佛道對於生死若能明瞭,也應下功夫得能明瞭。所以佛道於生死這條路的通塞,乃是明明清晰的;於佛道對生死要能使喚,乃須於佛道有所成就。假若說你不明白自己是生、是死,那有誰能叫你、為你?有誰能稱你為了達生死漢?然而佛道對生死的參究,是不可參問沉迷於生死的,不得識取處在生死中的,也不得相信那些把生死的虛幻當作真實的,而對生死的參究也不得不會,也不可不知。



或云:諸佛只出於人道,更不出現於餘方、餘道。若如是言之,佛之所在,皆當為人道麼?此即人、佛唯我獨尊之道得也。然則,當更有天佛,亦當有佛佛也。若言諸佛唯出現於人間者,即不至在佛祖之閫奧也。祖宗曰:“釋迦牟尼佛,自從迦葉佛所傳正法,往兜率天,化兜率天,於今有在。

或說:諸佛只出於人道,更不出現於他方世界、或其餘五道。如果是這樣說,佛的所在,皆當只有在人道嗎?這種說法是把人、佛唯我獨尊的。然而,應當更有天道的佛,亦當有佛道的佛若說諸佛唯出現於人間的,這人即是不在佛祖的門戶裡的。老祖宗說:「釋迦牟尼佛,自從迦葉佛所傳正法,往兜率天(彌勒菩薩的《瑜伽師地論》的唯識學),於今還在兜率天教化。



須當誠知,人間之釋迦,此時雖已化現滅度,然上天之釋迦“於今有在”而化天者也。學人當知,人間之釋迦,有千變萬化之道著,有行取,有說著者,是人間一隅之放光瑞現也。愚而不可不知上天之釋迦,其教化更是千品萬門。佛佛祖祖正傳之大道,超越斷絕,脫落無始無終之宗旨,獨正傳於佛道,是其餘之諸類所不知不聞之功德也。行佛設化之處,有非四生之眾生。當有非天上、人間、法界等處。欲覤見行佛之威儀時,莫用天上人間之眼睛,不可使天上人間之情量,不得舉之而擬測量。十聖三賢尚不知、不明此,況人中天上之測量之所能及哉?人量短小,則識智亦短小也;壽命短促,則思量亦短小也,如何測量行佛之威儀耶?

當誠懇知道,人間的釋迦,此時雖已化現滅度,然上天的釋迦「於今有在」而且教化天道眾生。學佛的人當知,人間的釋迦,有千變萬化的說法,有行履證取佛道,有說法著經論的,是人間一隅的放光瑞現。愚輩不可不知上天的釋迦,其教化更是千品萬門。佛佛祖祖正傳的大道,是超越斷絕的,脫落於無始無終的宗旨,獨正傳於佛道,是有其餘的諸類所不知不聞的功德。「行佛」設教化的地方,可有非四生類的眾生。也當有天上、人間、法界等之外的地方。所以欲覤見「行佛」的威儀時,不要用天上、人間的眼睛,不可使用天上、人間的情量,不得舉用天上、人間的測量。十聖三賢尚不知、不明這「行佛」的威儀,況人中、天上的測量所能及嗎?人的心量短小,則識智也短小;人的壽命短促,則思量也短小,如何測量「行佛」的威儀呢?



然則,但舉人間而為佛法,舉人法而侷限佛法之家門,皆不得許彼等是佛子,只是業報之眾生也。未有身心之聞法,亦無行道之身心。非從法生,非從法滅,非從法見,非從法聞,非從法而行住坐臥。如是之黨類,曾無法之潤益。謂行佛不愛本覺,不愛始覺,非無覺,非有覺者,即是此道理也。

然而,只認為人間有佛法,只認為人法而侷限佛法的家門,皆不得應許這類人是佛子,只是業報的眾生罷了。未有身心的聞法,也無行道的身心。這類人不是從佛法生,不是從佛法滅,不是從佛法得見聞,不是從佛法而依法行四威儀。這些黨類,不曾受佛法的潤益。而所謂「行佛」是不愛本覺(本有的覺,非是修而後得),也不愛始覺(始起厭求之心,順本覺而漸漸生覺悟之智),更非無覺,非有覺的,即是此道理。(即「行佛」是不落入二元性的染污法的佛性現成,是即修即證、修證一如的。所以「行佛」是不落入本覺、始覺、無覺、有覺等有相待的戲論)



今凡夫所活計之有念無念、有覺無覺、始覺本覺,但是唯凡夫之活計也,非佛佛之所相承。凡夫之有念與諸佛之有念迥異,不得比擬。凡夫活計之本覺與諸佛所證之本覺,乃天地懸隔,非比論之所及。十聖三賢之活計,亦尚不及諸佛之道。胡亂算沙之凡夫,何以計量?然則,只活計凡夫外道之本末邪見以為諸佛境界之徒者,多矣!

今日凡夫所活計的有念無念、有覺無覺、始覺本覺,但是唯凡夫的活計,非佛佛所相承的。凡夫落入二元慮知分別的有念與諸佛的一元性有念迥異,不得比擬。凡夫活計的本覺與諸佛所證的本覺,乃是天地懸隔,非比論所及的。十聖三賢的活計,也尚不及諸佛的道。胡亂算沙的凡夫,何以計量?然而,只知活計凡夫、外道的本末邪見以為諸佛境界的徒輩,很多呢!



參考資料:

《正法眼藏》道元著,何燕生譯註,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11月。書號:ISBN 7-80123-557-6/B*178